“有……道高僧?”向陽君笑得那麼淒涼,“一個有道的佛門高憎……豈能做出這等險損有昧良知之事……只可惜——唉,不說也罷!”
雷金枝道:“可惜什麼?”
向陽君冷冷一笑,道:“可惜,我今世已不能生見其人,只得來世再向他討還公道了!”
雷金枝不知為什麼,心裡黯然不已。
向陽君忽然冷笑道:“話已說完,姑娘請下手吧。你既承那個老和尚指點,當知我全身刀劍難入,只是眼前情形不同,只消輕輕一劍,即可取我性命,你也就不必再耽擱時間了!”
雷金枝盯著他,緊緊地咬了一下牙,第三次掄起了長劍。寒光一閃,直往向陽君當頭劈下去!
然而,就在劍鋒即將與他頭顱接觸的一剎那,她忽然定住了劍身,臉上驀地現出了張皇猶豫。
向陽君原已閉目受死,這時情不自禁地睜開眸子,見狀冷冷一笑,道:“為什麼不下手?”
雷金枝瞅著他,狠狠地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
向陽君冷哂道:“在姑娘來說,殺一個人不應該是一件難事,何以如此舉棋不定—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雷金枝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你這個人,莫非連一個名字也沒有麼?”
向陽君哂道:“人非禽獸,怎會沒有姓名!”
雷金枝點點頭:“這就是了,我已經知道你姓金,在你臨死之前,總該報個真實的名字吧!”
向陽君點點頭,道:“我名金貞觀,冀州人士。因家門不幸,早年為洪水衝散失離,無親無故,師承自然——”
他長嘆一聲,微微感傷地道:“像我這樣一個人死著活著,可以說與人無關痛癢,倒是我生平酷愛自然,死後棄之荒山,或是拋屍洞庭,也算還我自然之身了!”
雷金枝聽了這番言語,一雙盈盈秋波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來轉去,嘆了口氣,然後向前踏了幾步,側過臉來打量著他,冷冷地笑道:“你真地想死麼?”
向陽君金貞觀道:“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能想死?”
雷金枝又嘆了一聲,道:“老實說,我現在真地遇上了難題,只覺得殺你固是不忍,不殺你卻也不好……真叫我左右為難!”
向陽君冷笑道:“姑娘有此顧慮,也在情理之中……天已經亮了,此處雖然地處偏僻,到底並非人跡不到之處,姑娘還是快作決定的好!”
雷金枝一哂道:“你這個人真奇怪,難道你從來就不曾向人家說過一句軟話麼?尤其是眼前,你的生死完全操在我手裡,也許你只要向我開口求饒,我就會放過了你……”
向陽君淡然一笑,道:“我不會向你討饒的!”
“為什麼?”雷金枝有點氣忿地問,“人死不能復生,說句軟話,難道會降低了你的身價?”
雷金枝這幾句不脫稚氣的話,向陽君忽然覺得對方還是一個孩子。
“話不是這麼說!”向陽君道,“我是不願使姑娘因我之言而心生偏差,這等大事,理應由姑娘自己酌量!”
雷金枝果然現出為難神態,她徐徐步向窗前,望著外面發呆——
只見她一忽兒娥眉輕顰,一會兒又作態發狠,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真是拿不定主意了。
老黃果樹上的大群麻雀仍在吱吱喳喳地噪囂著,她的心更像是繞亂了的一團絲,壓根兒找不著頭緒。
就在這時,耳邊上響起了一聲清楚的馬嘶聲!
這一聲馬嘶,頓時使得她心頭一驚,有如“醍醐灌頂”,立刻突有所悟!
當下寶劍入鞘,身軀一轉,來到了向陽君身邊!
向陽君道:“姑娘決定了?”
雷金枝盯著他冷哼了一聲,輕嗔道:“這件事咱們等會兒再說,先得換一個地方。”
向陽君苦笑道:“是有人來了?”
“不錯。”雷金枝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來人一定就是那個嶽州府的三班大捕頭劉昆!”
向陽君冷笑不語。
馬蹄聲已清楚入耳,雷金枝無可奈何地嘆道:“你倒是還能沉得住氣,真佩服你!
你還能走路麼?”
向陽君搖搖頭,苦笑不已!
雷金枝輕輕嘆了一聲,雙手把他托起來——向陽君這般壯大的軀體,託在腕子上可真是不輕。
眼前情勢急迫,雷金枝已顧不得授受不親了,只顧抱著向陽君的壯大軀體迅速向後門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