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去往省城的最後一趟客車剛走,下一班就得明天了。
馬春花一跺腳,四下踅摸一番,順著鐵軌往前走,一直走到快到淮江鐵橋的時候,一列滿載煤炭的貨運列車噴著蒸汽開過來了,她紮緊行李袋,跟著火車疾奔幾步,縱身一跳,抓住車廂欄板攀在了上面,勁風吹來,頭髮瑟瑟,列車駛入了鐵橋,速度放緩,馬春花慢慢爬了上去,躺倒在煤炭堆上,捂著肚子直喘粗氣:“娃兒,消停點,別給娘搗亂。”
火車輪子和鐵軌接觸,發出單調無比的節奏,一夜沒睡的馬春花躺在煤堆上酣然入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涼意將她驚醒,天上飄起冰冷的春雨,煤堆上沒有躲避之處,她把包袱皮蓋在肚子上,護好孩子要緊。
雨紛紛揚揚下了很久,四野一片蔥綠,火車向南行駛,蔥綠變成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黃澄澄一片,馬春花雖然沒什麼文化,但也懂得欣賞大自然的美景:“這就是春花啊,和我的名字是一樣的。”
貨車只在沿途一個小站停靠,加煤加水,工人拿著扳手沿著車廂走一遍檢查閘瓦和輪子,馬春花藏在煤堆裡誰也沒發現她,列車再次啟程,又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終於抵達一個大站,但卻不是曾經見過的省城客運站,而是省城貨運北站,和碼頭在一起,是省城最髒髒、雜亂、繁忙的角落。
天色已經擦黑,火車速度減慢進站,馬春花正準備下車,忽然一張黑漆漆的面孔出現在車廂邊,嚇了她一跳。
那人打量馬春花兩眼,呲牙一笑,翻身上來,手持抓鉤子瘋狂的往車下扯大塊的煤炭,下面有一群人拿著口袋正等著,一個個動作麻利無比,拼命往袋子裡裝著煤炭,警笛聲和銅鑼聲響起,不知道多少鐵路工人和民兵從四面八方衝了出來,將偷煤炭的人包圍抓捕。
車上那個拿抓鉤子的人衝馬春花嚷道:“還不快跑!”嗖的一下就跳下車去,沒站穩摔了個踉蹌,被鐵路工人按住就是一頓胖揍,有人往車上一看,正看見馬春花,指著她大喊:“車上還有一個!”
馬春花慌忙擺手:“俺不是!”
她一口江北口音,與省城方言不同,但鐵路工人不管那個,蹭蹭爬上車廂手持棍棒指著她喝道:“哪裡來的盲流!抓起來送鐵路公安處!”
馬春花急了,急忙掏工作證,可是兜裡空的,來的匆忙,工作證忘了帶,沒有工作證,沒有介紹信,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真要當成盲流扣起來,沒個十天半個月別想出來,陳北的命就保不住了。
這些念頭在腦海裡閃過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馬春花奪路而逃,鐵路工人舉起大木棍想嚇唬她,沒想到這個“盲流”動作很敏捷,一腿踢在工人褲襠裡,疼的他當場捂著下面栽倒了。
車速已經很慢,馬春花義無反顧跳了下去,就覺得腳脖子一疼,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拔腿就跑,後面是無數手電光和喊聲:“逮住那個盲流。”
馬春花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著,忽然覺得腿上一熱,嚇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羊水破了!
鐵路工人們追了上來,見她這副樣子頓時驚呆:“是個孕婦!快生了,快抬去醫務室!”
馬春花被抬到鐵路段醫務室的時候,孩子已經出來了,工人們忙裡忙外,燒熱水拿剪刀,幾位婦女同志幫著接生,將這個未滿八個月的早產兒生了出來。
“是男娃女娃?”馬春花強打精神問道。
“是帶把的,男娃!”一個女工抱著襁褓給馬春花看,孩子紅撲撲的,很小,哭聲像蚊子叫。
鐵路上的領導趕到了,看到馬春花的行李只有一包烙饃和一些零錢,更確定她是盲流,詢問她道:“你是哪個縣的?日子過不下去還是咋滴?為啥要當盲流?”
馬春花道:“俺不是盲流,實在沒轍才扒的貨車,哪位幫幫忙,把俺送到孩子他爺爺家去吧。”
領導問:“孩子的爺爺住在哪裡?”
“省城楓林路十號。”
……
楓林路官邸,陳子錕已經接到江北方面的報告,陳北因為***言論被捕。
江東省畢竟是陳子錕經營幾十年的老地盤,江北更是他的發家之處,北泰很多人對陳子錕很有感情,尤其基層單位人員,不少人本來就是陳子錕的老部下,有什麼風吹草動透風報信不在話下。
陳北因言獲罪,純粹就是借題發揮,有人想整陳子錕,這個人就是江北地委書記馬雲卿。
馬雲卿的底細,陳子錕早就摸清楚了,說起來這人也算是老相識,當初在北京和馬家一番交手,馬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