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3 / 4)

天晴了。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下起來了。

老媽媽說後來?後來呀……

楚畫一聽就知道老媽媽順著她的思路來了。

老媽媽說後來媽就琢磨著該給他們倆定親了。媒人好說了,就請笑眼佛家的。可擱啥定親呢?家裡窮得丁當響,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攢小分子吧。媽就開始給桑葚攢小分子。楚畫慶幸成功地把老媽媽的思維引向桑葚和天奎的愛情故事。她問,媽,什麼叫小分子?老媽媽說,就是你把家裡裡裡外外的活都幹完了,該歇著不歇著,去給人家賣小工,或是揀地啥的掙的錢歸自個。就叫小分子。春天干活人家歇晌媽不歇著,上地邊採刺玫花,賣一角錢一斤。夏天,媽忙活完家裡活,就去給人家賣小工。拔地,累得腰直不起來,順壟溝子爬。鏟地。割地。秋天幫人打場。下雪後給人家摘老桃子。楚畫問,媽,什麼是老桃子?老媽媽說,就是棉花晚桃。開花早的棉花,早早結桃,早早就張嘴吐出白花花的棉花。開花晚的,結桃晚,桃子還沒來得及張嘴,就下起黑霜,老北風也下來了。就再也張不開嘴了。楚畫說,那還揀它幹什麼?老媽媽說,把老桃子揀回家,克開,裡邊的棉花也能用,就是紅紅的,不暖和。不好的棉花穿了也能貓冬。楚畫說,媽,摘老桃子挺苦的吧?老媽媽說,嘿喲!摘老桃子最不是活了。還專等老北風下來以後棉花葉子掉光了才摘,那些沒張嘴的老桃子死硬死硬的,光剋剋(kei)不開。手指甲都克(kei)破了,爛掉了。你瞅瞅?老媽媽把大拇指伸給楚畫看。那是隻瞎指甲。楚畫想像出指甲破了流血的情景,心裡被什麼堅硬的東西劃了一下。老媽媽說,天雲,媽的孩兒喲,你可不知道指甲克掉一塊那個疼啊,剜心似的疼。十指連心吶。疼也克。克來克去手指就穢膿(感染、流膿)了。疼得一夜一夜睡不著。睡不著還不敢出動靜,一出動靜你奶就在南炕用大煙袋敲炕沿幫子。你爹還用腳踹我。上外屋蹲一會兒吧?凍得還受不了。就這麼著,一想到桑葚,疼也高興,累也高興。盼著把桑葚娶過來那一天,媽也當婆婆了,再過一年,還當奶奶了呢?好歹熬出頭了。摘完老桃子就揀地。那時節家家捱餓,誰不把自個家的地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就有稀巴扔登的幾個,也叫雪給蓋住了。你滿山跑。一跐溜一個跟頭,一跐溜一個個子。到過年前揀了80斤大豆,114斤高粱,221斤包米。錢就湊夠了。媽帶了這些錢到銀匠鋪,買了一對銀鐲子。

楚畫摸著老媽媽手腕上的銀鐲子問,媽,和您這一樣嗎?

老媽媽說,比媽的大。也比媽的好看。

楚畫問,以後呢?

老媽媽說,後來就出了天奎和桑葚在漁人洞的事。

楚畫問,漁人洞?漁人洞是什麼?

老媽媽說,漁人洞在咱們梨花峪河對岸,是個山洞。打魚的人不大離兒就在那過夜。冬天跑冰就能過去。

楚畫問,在漁人洞大哥和桑葚怎麼了?

老媽媽說,就是這年三月初十……

電話響了,楚畫到客廳接電話。是林香雨打來的,問媽的情況。放下電話,楚畫去上衛生間。回來電話又響了,是謝天犁的長途。開始叫她四嫂,後來才知道是楚畫。也是問母親的情況。楚畫說大娘在給她講為大哥和桑葚攢小分子定親的事。謝天犁問講到哪兒了?楚畫講到給桑葚買了一對銀鐲子。正要講大哥和桑葚在漁人洞。謝天犁問母親的精神狀態怎麼樣?楚畫說大娘一嘮過去的事情精神就好。謝天犁說楚大夫,謝謝您。非常感謝。

梨花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幾滴雨落在梨花臉上,有絲絲的涼意蔓延向心底,再看立交橋時已經浮著一片片羽毛般的雪花,立交橋白了。一塊塊冰排跟隨著汽車在立交橋上流動。冰排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一塊挨一塊,一塊擠一塊,沉沉浮浮地遊動。滿世界都是飄舞的雪花和流動的冰排了。那滿河的冰排擁擁擠擠地傾瀉。大河一甩彎,冰排對著一片陡立的山崖撞來,前面一排轟隆隆撞上去,直立起來,砸進水中。後面一排再轟隆隆撞上去,直立起來,砸進水中。前仆後繼,永不罷休。山崖戰慄了,世界戰慄了。在戰慄的山崖上,面向大河立著一位姑娘。她穿著旁開襟大紅棉襖,留一條垂至腰下的獨辮子。她與冰河山崖一起戰慄看。雪花悄然向她飄落,一片,一片,又一片。一層,一層,又一層……

1 桑葚的故事之二(2)

楚畫從冰箱裡拿了橘子走到陽臺,見老媽媽木然地呆視著前方,就想知道老媽媽剛講到被電話打斷以後,思路是被割斷了,還是在繼續。於是輕輕地問,媽,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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