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調頭。
車上,李泰將大腹便便的遺玉圈在膝上,從背後將她兩手包裹在掌心,將她冰涼的手指捂熱。
“見到了?”
“嗯,見到了。”
“高興麼。”
“。。。嗯。”這算是一整年最大的驚喜,有驚,也有喜。
“哭了?”李泰側頭,嘴唇碰了碰她泛紅的眼角,有些不悅。
“沒忍住。”
“過斷時日我會想辦法把他接出來,不許再為他傷心。”
聽著他專制的命令,遺玉靠近他懷裡,輕呼了一口氣,“那是我大哥。”
頭頂上方的目光變深,李泰將鼻尖埋進她發裡,避開了剛才的話題,低聲道:
“累了便閉上眼睛休息,我將你送回芙蓉園,還要回皇宮處理些事。”
遺玉其實有很多話想要詢問李泰,可是又問不出口,這一夜發生了太多事,她的確是累了,靠著他,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一覺醒過來,已是早上,李泰去了宮裡,她勉強吃了些早點,便將下人都趕出去,一個人待在房裡想事情。
因昨夜宮中動靜太大,前來給太子賀壽的朝臣幾乎都是中酒毒被禁衛送回府上,第二天吳王謀反的訊息就遍傳開來,震驚了朝野。
前頭長孫無忌才因涉嫌通敵謀害太子被問罪,這廂吳王又謀反,一夜之間,同吳王有牽扯的官員有大半都被捕入牢獄,人心惶惶,動盪不安的朝局,在李泰強硬的手腕壓制下,維持著表面平息的狀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吳王謀反後的第二天,早朝上,李世民親口宣佈,明年二月退位,將皇位傳與皇太子李泰,命中書省起草詔令,禮部工部著手準備事宜,明年六月行大典。
面對這般草率決定,當朝反對聲卻寥寥無幾,眾人皆有自知,手握三軍兵權,一身戰功顯赫,文治武功無往來者,太子登位既成定局。
只是李世民為何會在吳王謀反後自願傳位,終究是成了這一朝臣子心中的一個謎團。
遺玉沒想到平陽會來探她,她打從定州回來,就一直在芙蓉園窩著,不知道三公主一個月前就從洛陽回了長安。
李世民命中書省起草傳位詔文的事在昨天早朝時傳開,芙蓉園外車水馬龍,來訪者一夜之間便如過江之鯉,都被鐵面無情的禁衛阻在了門外,李泰沒工夫理會,遺玉則 沒心情待客,不過平陽又要另當別論,她要來訪,就是園外的禁衛都莫敢阻攔。
聽到外面傳報,遺玉匆忙換了常服,趕到花廳時,平陽已經坐在那裡品茶。
“拜見姑母。”
“免了,”平陽放下茶,走上前很自然地拉起她手,挽在臂彎上,道:“今天外面暖和,本宮很久沒來芙蓉園,你隨我在園子裡轉轉。”
“好,”遺玉笑道,“那我就陪您走走。”
兩人說著話,並肩離了花廳,身後一群侍女跟著,抱著爐子茶蒲。
“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是身子沉累的嗎?”平陽問道,出了外面,陽光照射, 能將人的臉色看的一清二楚。
遺玉摸摸肚子,眼光垂下,“這兩天是睡不著。”
平陽看了看她,沒說什麼,就帶著她往撫海樓的方向漫步,一盞茶後,兩人登到了樓上,只留了平彤平卉兩人伺候。
撫海樓座落在芙蓉園西岸,是整座御園視角最高的地方,站在三樓頂層向下俯瞰,可將整片江面盡收眼底,遠處是整齊的坊牆,和冒尖的塔樓,白牆紅瓦,一目瞭望,心曠神怡。
站在高處,空氣都變得新鮮起來,遺玉扶著欄杆,呼吸遠眺,面上的憂容被微風拂的散開。
平陽同樣望著遠處,突然開口道:
“我年輕時喜愛遊走四方,結交朋友,生平見過不少奇女子,有貌美者,才智者,心善者,然唯有一人,我是敬她,這人算不得最聰明,算不得最美貌,也算不得最善良,但她卻做了這世間女子的佼首,母儀天下,讓一位君王都敬重她,縱使後宮佳麗三千,都奪不去她一身榮寵。”
遺玉聽到這裡,就知她在說長孫皇后,便豎起了耳朵,做聆聽之態。
“你道這是為什麼?”平陽偏頭去問遺玉。
遺玉對長孫皇后的瞭解不多,她只在很多年前一次有幸一睹先後儀容,不好回答平陽問題,便老實地搖了搖頭。
“因為她瞭解皇帝,”平陽感慨一聲,“她是這天下最瞭解皇帝的女人。”
聞言,遺玉心有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