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延擰開冰蓋,仰頭一陣猛灌,修長的脖頸間,喉結上下滾動,檸檬水清涼解暑,瞬間驅散了心頭的煩悶和燥熱。
“我媳婦還是疼我。”他自顧自地喃著。
“晚上回去跟人家認個錯。”荊遲叼了根枯草在嘴裡:“快放假了,暑期的拉練要進山,沒個四十天回不來,你自己算著,你們還能有多少時間鬧彆扭。”
“我知道。”
冷戰了這好些日子,薄延已經撐不住了,過去他脊樑硬,從來不會輕易低頭。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軟骨頭。
眼看著暑期將至,馬上就要進山了,到時候手機全要上繳,整整四十天音信全無,念及至此,他媽什麼骨氣什麼尊嚴,算個屁。
他只想在最後的幾天時間裡,跟他姑娘好好的。
中午訓練結束,薄延心急火燎便要往回走,卻偏偏被教官單獨留了下來。
荊遲和許朝陽相互對視一眼,看教官這低沉的臉色,似乎來者不善。
這位平日裡負責野外訓練的教官姓嚴,平日裡大夥兒都叫他催命閻王,他是整個國防學院最嚴格的教官,收拾起學生來,那叫一個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他們不放心,並沒有馬上離開,擔憂地站在操場邊等著薄延。
薄延站在場地裡,全身筆直,目視前方。
嚴教官面無表情地問:“馬上就要野外拉練了,你的膝蓋都好了?”
“報告教官,都好了!”
薄延字正腔圓,嗓音渾厚。
“前段時間看你受傷,沒有問你,你這腿傷,怎麼來的?”
薄延抬起漆黑的眼眸望了嚴教官一眼,知道他這是秋後算賬來了。
“我問你,你這腿傷,是怎麼來的?”他的嗓音沉了沉,帶著某種壓迫感。
“報告教官,是從障礙牆上摔下來。”
“摔下來的?”嚴教官臉色泛冷,諷刺道:“你薄少爺什麼人,去年無障礙穿越破全軍三分零八的記錄,這天大的本事,能從那種牆上摔下來?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弄的!”
薄延也沒想要隱瞞,便直說道:“報告教官,是我自己從牆上跳下來,故意摔傷。”
“為什麼!”
薄延抿抿嘴,吼道:“追女孩!”
荊遲和許朝陽在邊上聽得還有些想笑,這種損招恐怕也只有薄延能想得出來。
“長本事了,薄延。”嚴教官手背在身後,厲聲說:“當初你爺爺把你交給我的時候,說你頑劣,讓我不用對你客氣。大一新生就能拿下十項全能,你可是鋒芒畢露大出風頭,現在看來,跟能力無關,你是思想根源有問題,今天回去寫一份檢討來,認識錯誤。”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卻不想,身後的薄延頓了頓,突然說道:“報告教官,我的思想根源沒有任何問題!”
許朝陽看著嚴教官低沉的臉色,冒了一身冷汗,對荊遲道:“這傢伙,認個錯不就完了嗎,剛什麼剛,跟嚴教官較勁,能有他好果子吃?”
荊遲抱著手肘倚靠在路邊,淡淡道:“肯乖乖認錯,就不是你薄爺了。”
嚴教官重新走回來,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軍人的血,只能為國家而流。這樣不管不顧任性妄為,你的所作所為,根本配不上你這一身軍裝!”
薄延的眉宇間,擰著一股子執拗的勁兒:“配不上又怎樣。”
“你說什麼?”
他望著嚴教官,嗓音低沉乾啞:“我不會像他們一樣,我的血,永遠只為我愛的人而流,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人的身邊!”
聽到他的這一席話,嚴教官心臟顫慄著,薄延的父親是他的同學,也是戰友。當初葬禮上,那個孩子穿著孝服站在靈堂前,看著殷紅國旗裹身的父母遺體,他沒有哭,那絕望如死木的眼神,一如此刻十多年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他走過來,伸手揪住了薄延的衣領,他想說你的父母是為國犧牲,光榮而壯烈。
可是此刻面對薄延那黑沉沉的眼眸,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怎麼能殘忍地告訴一個孩子,你的父母是為了家國大義拋棄你,你要理解他們。
十年前的葬禮上,他無法講出這樣的話,如今依舊不能。
“強詞奪理。”嚴教官只能憋出這四個字,氣悶地說:“做錯事你反而還有道理了,不過追個女孩子,跟我扯到什麼流血犧牲!我告訴你薄延,要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這次暑期拉練,你就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