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
“太太,這是旅行團包的車,你不講理━━”“我不講理?車上全是空位,你
們讓下面的人泡在水裡,眼看路要斷了竟然不救,是誰不講理?”
說著我一溜就跑到門邊去開門扣,扣柄開了,門扭在司機旁邊控制中,無法打
開。
“開門!”我叫著。
“讓你上來了還要吵,要怎麼樣?下去!”
導遊真生氣了,上來雙手捉住我就往外推。
門開了,這次我拉不住他的衣襟,雙臂被他鐵鉗般的大手掐得死死的。
眼看要被推下車,下面的人抵住我,不給我倒下去。
“幫忙呀!”我喊了起來。
便在這時候,車內坐著的一個黑鬍子跳了過來,兩步便扳上了導遊的肩。
“混帳!放開她!”一把將我拉進車。
導遊不敢動他的客人,呆在那裡。那個大鬍子門邊站著,車又開動了。
“別開!”一聲沉喝,車不敢動了。
“請不要擠!那邊抱孩子的夫婦上來!老先生老太太,也請讓路給他們先上!
”他指揮著。
人潮放開了一條路,上來的夫婦放好兩個小孩子在空位上,做母親的狂親孩子
,細細的低泣著。
另一對白髮老夫婦也被送上來了。
伊達、貝蒂全沒有上,我拚命在人群裡搜尋著她們,雨水中人影幢幢,只看見
那件綠色的夾克。
“什麼我多管閒事,這是閒事嗎?你們秘魯人有沒有心肝━━”那邊那個大胡
子推了導遊一把,暴喝著。
“不要吵啦!快開車吧!”車上其他的客人叫著,沒有同情下面的人,只想快
快逃走。
“不許開!還可以站人。”我又往司機撲上去。
那時車門砰的一下被關上了,車掌最後還踢了掛在門上一個人的前胸。
一個急轉彎,車子丟開了亂打著車廂的人群,快速的往積水的公路上奔去。
我不鬧了,呆在走道上,這時車內的燈也熄了。
“阿平,你坐下來━━”米夏什麼時候摺好了我丟掉的蹦裘,輕輕的在拉我。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很快很開了。
那邊的大鬍子走過來,在我面前的空位子上一靠,長嘆口氣,也不鬧了。
掏出一包半溼的火柴來,發抖的手,怎麼樣也點不著煙。
“請問那裡來的?”前面的那人問我。
“中國,臺灣,您呢?”我說。
“阿根廷。”他向我要了一隻煙,又說∶“講得一口西班牙話嘛!”
“我先生是西班牙人。”
明明是過去的事情,文法上卻不知不覺的用現在式。
長長的旅途中,頭一回與陌生人講出這句話來,一陣辛酸卡上了喉頭。便沉默
不說了。
雨水嘩嘩的打著車廂,車內不再有任何聲息,我們的車子過不了已經積水的公
路橋,轉往另一條小路向古斯各開去。
清晨四點鐘方才到達吉斯各。
一個一個遊客下車,到了我和米夏,導遊擋住了路∶“一萬塊!”
“答應過你的,不會賴掉。”
在他手中放下了兩張大鈔。
“錢,不是人生的全部,這些話難道基督沒有告訴過你嗎?”我柔和的說。
他頭一低,沒敢說什麼。
“回去好好休息吧!”米夏窘窘的說。
“什麼休息,現在去警察局,不迫到他們派車子再去接人,我們能休息嗎?”
我拖著步子,往警局的方向走過去。
注∶那一日的大水,失蹤六百個老百姓,屍體找到的只有三十五具。
掉在車站的那兩百個遊客,終被警方載回了古斯各。
鐵路中斷,公路亦完全停了,那些留在瑪丘畢丘山區中沒有下來的旅人,在我
已離開古斯各坐車下山去那斯加的時候,尚是一點訊息也沒有。
附 錄
飛越納斯加之線米 夏
小型飛機終於從崎嶇不平的碎石跑道上起飛了,飛進沙漠的天空,早晨的空氣
清涼又幹爽。我心裡在想∶“又要飛了。”
又飛了,不過,這一趟空中之旅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