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端起桌案上的一碗茶,那是一碗昨夜的陳茶,可他並不怎麼在乎,而是一飲而盡,接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第一,我沒能力做到的事,你肯定能做到,因為你的刀比我更快。”
“第二,我們並不是同一類人。”
“第三,男人活這一世,不為錢財,便是為了褲襠下那二兩肉,刺客也是人,當然也可以有心愛的女人。”
說完這些話,他又起身去摸案上的茶壺。
他的身子,又弓了起來,放入蕭玄的眼中,便像是一截老樹的枯枝,滿是風吹日曬的紋路,看上去有些蕭索。
這個滿身歲月痕跡的中年男人,穿著一套油膩膩的衣服,坐在那裡自斟自飲,不時地用手撥弄一下牙縫中間的菜葉肉絲。
刺客是活在黑夜之中的一群人,於他們而言,最困難的事情不是刺殺某位朝廷大員,又或者是給哪位大宗派的長老下毒。
最難的是信任別人。
不信任別人,所謂情情愛愛的那些東西,便無從談起。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刺客們享受不到尋常的普通人能輕易擁有的東西。
聽到對方說出心愛的女人,少年有些意外。對於他們這一類人而言,相信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那便意味著給了對方一把可以隨時殺死自己的刀。
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別人的手上,需要莫大的勇氣。
蕭玄自問這世上姑且還沒有值得自己這樣做的人。
和聰明的人說話自然不需要費太多的力氣,胡九的話說得並不完整,那並不意味著蕭玄聽不懂。他只是有些頭疼,胡九今日的表現,和往常有些不同,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些自己需要知道卻並不知道的內情。
“你要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其實是見不得光的。”看著少年站在那裡默然不語,胡九繼續飲著新盛的一碗陳茶,“你要修行,我不知道為什麼也沒必要知道,只是我要提醒你,殺手這種人,只能棲息在黑暗中,也只能死在長夜裡,若是把自己晾在那光天化日之下,便只有一個下場。”
“死無葬身之地。”
胡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澀,蕭玄聽著他的話,忽然很想笑出聲來。
“你說的這些我自然知道,我活了這些年,還打算繼續活下去,可能還要繼續去殺一些人,不過我並不準備一輩子活在這長夜裡。”
“再長的夜也需要一個盡頭,難道不是嗎?”
胡九默然,看著蕭玄的神情,想著往日裡聽說的那些關於這個少年的傳聞,心裡有些感慨。
年輕,真好。
想來在自己還年輕的那些年裡,也該是如他這般肆意妄為吧。
“你知道什麼是修行嗎?”
“不知道。”少年這般說著,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尷尬。
“所謂修行,不過就是人們神魂從覺醒到強大的的一個過程,神魂覺醒之後,普通人才算是推開了修行這道大門。”
“修行的第一層境界是煉體,凡人以魂力遍佈識海內府,乃至全身的每一道筋脈、每一根骨頭、每一處面板,用神魂之力去強化自己的身體,這便是煉體。”
“第二層,是分神,達到這一境界的修行者,最為不同的就是能夠神魂外散,以神念驅物。”
“第三層,是化虛,能夠入此境界者無一不是修行者中的翹楚,他們化神為虛,踏入虛境,便能御空飛行,如此方能稱為大修行者。”
胡九看了看自己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掌,心裡默默想著,自己這輩子恐怕也無法到達化虛境界了。
人這一輩子,如朝露,如夕陽。有些事情,遲一步便是遲了一輩子。
蕭玄回想起那天,自己見到的那名黑衣女子,愈發的沉默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大修行者的戰鬥。
這場戰鬥起於宣陽城內某條不知名的小巷,結束得異常之快,快得讓人很難感覺出贏的那一方究竟有多麼強大的實力。
她的劍並未出鞘,就猶如從池水中撈起落葉般輕鬆地擊敗了一名分神巔峰境界的修行者,化虛境,委實可怕。
難怪世人總言,化虛之下,皆為螻蟻。
那人是神御監的副首,也就是說若自己仍然在這宣陽城中,還有那麼幾分可能會以敵人的身份和此人遇上。
雖然,在對方的眼裡,自己並沒有成為對手的資格。
轉念一想,若是自己也能成就虛境,那一定是相當地……拉風。
人類對於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