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所掩,谷中顯得更加陰森冷寂。
場中雙方,緩緩站直了身形。
宮仇的心絃,隨之拉得緊緊的。
身形,慢慢移近,雙方相距不及五尺。
場面在死寂中,透出無比的緊張。
“鏘!”
震耳金鐵交鳴聲中,黑抱老者長劍折斷,手中剩下尺長一截劍桶,醜書生的劍尖,比在對方的胸膛上。
雙方,口角沁出殷殷碧血,顯然,都受了嚴重的內傷。
勝負已見分曉。
黑袍老者面上掠過一抹死亡的顫慄。
這一刻,像是空氣全部凝固了,凍結了。
醜書生的劍尖,久久沒有刺下去。
黑袍老者慄聲道:“你勝了,刺進去吧!”
一聲長嘆,醜書生收回了長劍,悠悠地道:“罷了,爭得這浮名何用,你我都已行將就木,留此餘生,永伴林泉……”
話聲未落,慘哼突起,醜書生以手撫胸,身形連連踉蹌,厲聲道:“你……你……無恥……”
長劍墜地,人也跟著栽倒。
這突兀之變,使宮仇大為震駭,分明醜書生已經勝了,怎地……
黑袍老者,口中發出一陣嫋鳴鴟號也似的狂笑,夾著斷續的語聲,道:“天下……第一……第二……哈哈哈哈!”
於是——
醜書生被裝進了石棺,埋入墓穴。
黑袍老者在墓碑上迅快的幾劃,然後把醜書生那柄長劍納入自己的劍鞘內,踉蹌朝外奔去,瞬眼消失。
谷中恢復了死寂,像是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只多了一座新墳。
宮仇茫然了很久,才長身走了出來,移向墓前。
一看,不由驚呼了一聲:“醜劍客!”
墓碑上原來的空白,已被填滿:“天下第二劍手醜劍客之墓”。
“他應該是天下第一劍手,他勝了,他放過了對方……”宮仇喃喃地自語者,竭力在分析這件事的因果。
“醜劍客”何以在勝了之後,突然慘哼倒下?
馮真的話音,似乎又響在耳畔:“……百年來僅見的劍術好手‘醜劍客’……三十年前失蹤,這也是一個謎!……”
“謎?”
這不是謎,“醜劍客”為了一個“名”字,與人比鬥了三十五個寒暑,現在,他是真的死了。
這件武林秘辛,宮仇是唯一的目擊者。
突然——
一個奇怪的念頭,湧上他的心田,“醜劍客”何以突然倒斃?
這念頭,愈來愈強烈,終於,他忍不住好奇心的催迫,他動手掘開了墳墓,思維再三,他揭開了棺蓋。
“呀!”他驚呼一聲,俊面立起抽搐,“醜劍客”胸前血漬殷殷,一段劍柄,露在外面。
剎那之間,他明白過來了,那黑袍老者,乘對方不備,突然以半截斷柄,刺入對方的胸膛,這種卑劣的手段,的確令人髮指。
若非“醜劍客”一念之仁,不肯乘勝下手,黑袍老者,焉有命在。
難道,武林人都是這麼邪惡?
在他人江湖的短短時日裡,他看到的是巧取,豪奪,用謀,詭詐、卑鄙……
“哼!”
那是一聲低沉窒息的呻吟。
宮仇不由毛髮俱豎,這聲呻吟,是發自“醜創客”之口。
難道他還沒有死?抑是自己的錯覺?
又是一聲微呻,死者的眼皮,似乎動了一動。
宮仇定了定神,伸手摸向死者前胸,不惜,心臟尚未停止跳動,對方果然沒有死,想不到黑袍老者狠心把他活埋。
於是,他從懷中取出一位“歸無丹”,扳開“醜劍客”的嘴,把藥丸塞了進去。
宮仇空有一身深厚的內力,限於所學不多,無法加以運用,助對方復元,是以塞下藥丸之後,他只有靜觀變化。
盞茶工夫之後,“醜劍客”長哼一聲,翻身坐起。
宮仇歡然道:“閣下……”
“醜劍客”醜臉一無表情,但目光中卻充滿了激動之情,截住話頭道:“你是誰?”
“在下宮仇!”
“怎麼回事?”
“閣下被那黑袍老者活埋,在下一念好奇,掘開墓穴……”
“老夫明白了,他人呢?”
“帶了閣下的劍離開了!”
“你,娃兒,怎會到這罕無人跡的絕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