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只有桃三娘鎮定:“你們快把他平著抬起來,那邊幾張椅子拼起來讓他躺下。”
眾人趕緊把他扶過去躺下,我也靠近過來看,離那紅衣女子不遠,彷彿聽見她嘀咕一句:“罪有應得……”
然後那陳長柳忍著痛,拉著那紅衣女子繼續往外走,那些家丁忙著照料少爺,這次沒人再攔他們,我眼睜睜看著他們上了馬車,實在不明白他們與張公子之間的恩怨是怎麼回事……
張公子半天還沒有一絲兒反應,店裡其他食客看見這樣的場面,怕事的都急忙算賬走人了,剩下一些人則還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店裡鬧哄哄的,這時門口又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喚那張公子的小廝:“不好了、不好了!剛才河面上無端打閃了幾下雷電,有兩個在岸邊撈人的夥計被什麼東西拖下去了……”
眾人又是一片駭然,為首的還算鎮定:“那些打齋的和尚道士呢?”
“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和尚就知道在那唸經,道士就是撒米燒符,也沒見什麼效果……”
桃三娘眉頭一皺,忽然對那些家丁道:“你們快把他送去大夫那兒吧!大夫住得不遠,李二,你帶他們去。”一句話立刻提醒了這些人,他們趕緊招呼著把張公子抬的抬,扛的扛,要往外運,還是那領頭的有經驗,制止了他們不要亂來,然後再問桃三娘有沒長的門板之類,桃三娘便說後院有一塊,這些人就七手八腳地忙活著,終於把張公子抬去找大夫了。
剩下的客人也一鬨而散,我幫著桃三娘收拾桌椅和殘羹剩菜,過了一會,就聽見外面巡夜打更的人走過,三娘豎起耳朵聽道:“已經亥時了?”
我附和道:“到亥時了。”
“噢……”她若有所思應了一句,手腳麻利地收拾完東西,這時李二也回來了,她便連忙吩咐:“關門。”
李二照做了。
我還不想回家,但是又捨不得回去,總覺得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桃三娘回身到後院去,我就跟去。
何二已經把屋裡準備好的數十大袋饅頭拿到院子中央,我看見更加意外,桃三娘知道我跟著她,但她似乎也不在意,只是仔細數了數,共有三十袋,每一袋裡分別裝有四籠統饅頭,一籠屜是二十個,她自言自語道:“少了點,不過應該問題不大。”
我有點結結巴巴地問:“三娘……這些要用來做什麼?”
桃三娘轉過臉看著我,莞爾一笑:“桃月兒你不困嗎?”
我搖搖頭。
“想跟三娘一起?”
“嗯。”我想也沒想,用力點頭。
她對我笑的神情,似乎略有深意,但是我對她就是會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心裡堅信她是不會懷有任何惡意的。
“好吧,李二、何大、何二,拿上東西我們走。”
“走?去哪兒?”我問。
桃三孃親切地牽起我的手:“跟我走就是。”
數十袋的饅頭,雖說李二他們都是結實的壯漢,但是每人拿十袋,也很勉強吧?三娘拉著我在前面走,我卻不時地回頭擔心地往後看,不知不覺,腳下走起來輕飄飄的,似乎完全不費力氣,三孃的腳步速度很快,但我被她拽著,也能毫不費力地跟著,夜色陰晦,看不見月亮,四面八方的風沙沙作響,更夫敲梆的聲音傳來,很空遠。
很快,黑夜裡前方傳來一陣淙淙的水聲。我疑惑地想,這麼快就到運河邊了?我依稀記得從我家到運河,得走好一陣子路程,小時候老人還曾給說過故事,這運河似乎原叫邗江或邗溝的,是古代娶了大美人西施的那位吳王,專門派人修建……怎就這麼快到了?我的腳還一點不覺得累。
最近雨下得特別多,河水也特別漲滿吧,我雖然看不清,但能從聲音感覺到面前水流的湍急。
李二他們一聲不吭緊跟我們身後,也停下了,各自放下手裡的布袋子,足足在河邊堆起來一座小山那麼高,在我眼中,要是全部壓在一個人身上,怕也能把人壓垮到不能動彈。
“三娘……我們來這幹什麼?”我怯怯地問。但是三娘沒有理我,只是吩咐他們把袋子的口解開,望望天:“快到子時了。”
李二他們默不作聲地開啟口袋,然後再把它們一字排開擺在河邊,三娘盯著河面,在等什麼,四下裡除了水聲,黑得看不見任何輪廓,我的恐懼油然而起。
水面彷彿忽然升起了熒熒爍爍的白點,像平時看到一大捧絨毛摻和的細灰散到半空中一樣;像是有一陣吹不動衣衫的風,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