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聽她們說,青姑娘已經梳扮好,在房裡等著轎子了,菱兒走下來看見我們,便給我和小武手裡塞了松子糖。
坐了大約半個時辰,有人喊:“轎子來了。”
接著就聽見屋外遠處隱隱傳來喜樂之聲,但是一時又好似並不真切,這邊婆子便跑上樓去通知,不一會兒菱兒便扶著蒙了蓋頭的新娘子小心翼翼走下來,我和小武的任務就是跟在新娘子身後走,把她送上轎子後,再隨轎子跟在轎子兩邊走。
門外的儀仗除了抬轎子的轎伕,還有一二十人,他們都穿著大紅的衣裳,打著大紅喜字的燈籠,緩緩一路走來,靜悄悄的,轎子前走的兩個人,各提一個冒著嫋嫋紫煙的銅香爐,有一股奇特的焚香氣。
我不敢說話,只是望望旁邊的小武,小武也看了看我,他的神情遠不像我這樣緊張,兩個機靈的眼睛對我眨巴幾下。
新娘子上了轎,我們便隨著儀仗一路走。
儀仗走得慢,我跟隨在這一行隊裡,感到腳下步子輕飄飄的,似乎鞋底壓根踩不到硬實的地面,走著倒也不費力氣,兩隻腳動動就只是做個樣子罷了。轉過幾條街巷,我認得路,這是去江都城的北邊,保揚河的方向,我忽然想起那天桃三娘告訴那姓陳的男子,讓他去保揚河找柳府,不知他找到沒?
保揚河畔沿岸燈影綽約,一路看去,那二人合抱般粗的樹身上都用彩紗扎著,樹枝上吊著燈,方才走過城裡時是那樣寂寥,可到這卻一下子換了天地一般,頓時到處都熱鬧起來;看那水面上,飄著好多花草編制的籃子,籃裡載著點燃的紅燭,又有三五艘雕鏤精緻的花船,船上坐著或站著幾個正在撥絃吹奏的華服女子,還有一些穿著金色、銀色衣裳,個子十分矮小的頑童,在岸邊拿著焰火在點,五顏六色的香菸火屑照紅了整條河面。
我抬頭望望天,那一彎淡淡的新月有一半都沒在烏絲雲裡了,小雨細細密密像無數針尖落下來,我身上卻也不溼,看著周圍的景緻,真恍惚是到了仙境,再看前方遠處,倚著水畔有一座石牌坊,只是上面的字我不認得,待走得近些,聽見有人說:“揚河柳君府到。”
一行儀仗便在牌坊下站住了,早有兩行僕人恭立著,我朝牌坊門裡張望,彷彿看見一幢巍然的亭臺樓閣在,一條長長的石階上正走來幾個人,為首的就是改作了新郎官打扮的柳公——
有人喊道:“新郎迎新娘下轎!”
婆子把轎簾掀起,菱兒攙著新娘子出來,我想起桃三娘臨行前的囑咐,只要隨轎到河邊,看柳公接到青山桂,我和小武就不好再跟下去了,這時候有人就會給喜賞之物,收了東西就立刻回來,切不可進牌坊到那府裡去……我看看小武,他正東張西望看得高興,似乎並沒有多想什麼。
有人遞給一段大紅綢,讓新郎新娘一人手裡拿著一邊,便要往那牌坊裡走去,就在這時,人群之外突然衝進來一個揮舞著丈高木棒的凶神惡煞——
他一路用棒子攆打,將那放焰火的小孩都嚇得四散逃跑,儀仗前頭的人也被他幾棒子打得東倒西歪,我定睛看那人,只見他全身溼淋淋的,頭髮和臉都沾滿水草和泥苔,根本看不清面目,我唬得一跳:“嚇?水鬼麼?”
只見那人並沒有朝新郎新娘衝去,而是三步兩步衝到牌坊下,不由分說掄起棒子朝牌坊的大石柱砸過去,我原想那木棒不可能比石柱還硬的,哪知“嗙”一聲巨響,那石柱子竟就被他打折了,柳公身旁一高個子的人站出來大喝:“何方妖孽?在此猖狂?”
那凶神惡煞還不住手,繼續高高舉起木棒又向另一根柱子打去,高個子便大跨步走過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住手!”
那凶神猛一回頭,大棒子就朝高個子頭上敲下來,高個子頭一偏躲開,然後緊接一腳,就把凶神踹倒在地,可這時那根柱子已經崩斷開來,一大塊落在地上,我仔細一看,那石柱分明是一大段朽木而已,我再抬頭,也看不見那牌坊了,霎時間就好像眼前的情景像一幕雲煙似的消散,只看見一所僅一人多高,十分狹窄破舊的小廟堂立在那裡,廟門前有一塊鏤刻花紋的木頭立的字牌,一條支立的木柱子正是被那凶神用棒子打斷掉的——
我認得了,這裡似乎是江都人常來拜祭的保揚河神廟,大約一二年前我娘帶我去蜀岡上的大明寺燒香時,就曾路過這裡,當時還看見過幾個老人在擺供果。
那凶神惡煞倒在地上,痛呼起來,看來那一腳很重,蒙著蓋頭的新娘子也忍不住掀起蓋頭的一角張看,發出一聲驚呼:“陳家哥哥?”
“哎?”我這才認出地上那個竟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