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拐角之前,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護士已經離開。她倚在牆邊,孤獨的背影,讓她看起來就像一隻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小狗。她沒有親人、朋友嗎?她那個火爆的哥哥?還是,她在這場爆炸中,失去了親人?
“怎麼了?”樊籬不解地問,隨之也好奇地折過頭。
“沒什麼!”啟程頓時像觸電般扭回頭,不經意地一晃身子,擋住他的視線,“快走吧!”
但那個孤苦伶仃的背影,卻像一張被無限放大的照片,久久地定格在他的眼前……
一行三人,剛走出門診部大樓,啟程忽地站定,好像記起什麼似的,對他倆說:“哦,你們倆先上車吧!我好像有點東西忘了拿。”
“你和楠楠先上車,我去幫你拿吧!”樊籬爽朗一笑,大方地把車鑰匙遞給他,
啟程連忙心虛地一擺手,閃爍其詞:“不用了,你又不清楚。還是我自己去吧!”他轉頭要走,可是……
“我陪你一塊去。”蘇溪楠像只八爪魚般,撲上來扒住他的胳膊。
“不用了。”啟程飛快地回絕,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初見她時的喜悅,此刻已蕩然無存,往日對她的心煩意冗又全回來了。可他明白,自己即便找出一百個好藉口,也甩脫不了她,所以,只好任由她吊在胳膊上,一起又走回去。
可是,走廊盡頭那個羸弱的背影已杳無蹤影。他站在空蕩蕩的長椅前,那兒也沒有留下她的任何氣息!
“你到底在找什麼?”蘇溪楠奇怪地望著心神不定的他,在通透的走廊上左顧右盼,可又看不出他要尋找的目標是什麼?
“哦,沒什麼,大概被別人撿走,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啟程茫無頭緒地搖搖頭。內心卻輾轉糾結,這是怎麼了?不是討厭那個林子嗎?不是看到她難受,就會心花怒放的嗎?可現在見不到平安無事的她,就彷彿心,缺失了一個角……
一天死去一點⒃
因為這場爆炸攸關生死,攸關生命,所以他才會對她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肯定是這樣!上車之前,他用自己很少冒出的良心,替自己失常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辯解。
殊不知,他想找的那個人,就在與他們一牆之隔的房間內。
林子脆弱的像具腐朽的木雕,俯在鵬程冰冷的胸膛上。她一直在告誡自己,這只是個夢,是個恐怖至極的噩夢,可為什麼夢,卻永無止境,沒有醒來的那一刻。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她心裡逐漸放大:
是你!害死了鵬程;是你!拼命地想趕上那輛開往地獄的公共汽車;是你!催促他坐到車廂後面,如果你乖乖地聽從他,任由他全心全意地守在身邊,那麼,他也許會和你一樣,只受些皮肉之苦,絕不會這樣不明不白地踏上黃泉路,永不回頭。
“嗚嗚嗚!”她禁不住又唏噓飲泣起。渙然失神的雙眼,明明像兩口枯竭的深井。可臉頰上還是滑過一陣陣溼漉漉,心碎的痕跡……
午後慘淡的日光,從爬滿青苔的窗欞透進來,在他們的頭頂,投下一片翩躚飛舞的纖塵,像一個個幽遊飄浮,久久不願離去的靈魂。
“你怎麼又來了?”護士推門而入,驚訝地發現林子趴在鵬程的身上,癱軟如泥。她吃盡全力,拉開心如死灰的林子,吩咐兩個護工迅速推著鵬程的屍體離開。
望著鵬程寧靜灰白的臉頰,被白縞又慢慢蒙上,林子掙扎著擺脫了護士,不顧一切的撲上去,“不!”
悽慘的呼喊發自內心,他沒有死,他只是一個剛剛闔上眼皮,春困的孩子,想暫時躺下休息一會罷了……她死命地揪住車把,可車子滑行的慣性,拖得她跪倒在地,還沒感受到膝蓋上的疼痛,她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眼前不斷晃動的白影,聚了……散了……喧囂聲慢慢歸於平靜。她終於沉沉地睡著了……夢之畔,天之涯,水之際,斷腸人猶在呼喚,人之魂。可無垠的星河,阻擋了她追趕的腳步,鵬程的背影在銀河的那一端,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重重的迷霧中,“鵬程!”她最後一聲尖銳的呼喊,被潺潺的流水聲淹沒……
“淅淅瀝瀝”就好像是誰在擰毛巾的聲音。
她陡然睜開眼,明亮的日光有些晃眼。她下意識地揉了揉又紅又腫的眼窩,敏銳地察覺,自己的手和臉被擦拭的一乾二淨,沒有血茄的粗糙,沒有刺鼻的腥氣,可是……她忽然坐起身,緊張兮兮地把雙手湊近鼻端,貪婪地嗅嗅,直到吸入一股淡淡的,沁人肺腑的腥氣,才鬆了口氣。她一點也不為自己變態的舉動感到可悲。她真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