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潑風既出,當有王八拳,單挑和群毆是一樣的,左右也是一個亂字。
猶如虎入羊群,狂風掃過落葉,拳腳為爪牙,其勢不可當,儘管一人對打幾十個,方大都統還是一上來就佔盡了上風,只因那幾十條披著羊皮的狼還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了,趴下十幾個,其後就是群狼反噬撲擊撕咬,又將猛虎淹沒。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但方大都統豈非尋常人類,那是拳打腳踢橫衝直撞,拼死拼活愈戰愈勇——
說到羅漢十八拳,方老大曾經和他的兄弟無禪討教過幾招,因其拳式居多,故而拿來用之,只求一個痛快!便此時,只當自家是無禪,降龍伏虎大勇力,銅皮鐵骨二羅漢!就是隻攻不守,那是一味蠻幹,仗持神功護體,硬將羅漢十八拳使成王八翻天式,無堅不摧!一往無前!正是狹路相逢勇者勝,渾不畏死敢爭先,方老大要告訴所有的人自家的拳頭同樣剛硬同樣生猛同樣狂野霸道,打還!打還!一一奉還!
只不一時,就變味兒了。
人人紅了眼,奮勇又爭先,倒地衝上倒地衝上,幾十人圍著一個人狂毆亂打,一般瘋了也似。
幾百號兒人瞪著傻眼看。
血與淚,牙與手,戰士變作野獸,演繹暴力美學,拳拳到肉動魄驚心,這是一場硬碰硬的較量,毫無花巧。也無血肉橫飛,只有沉悶鈍響,砰砰砰,通通通,撲撲撲,呃呃呃,牙齒咽回肚裡,不過悶哼一聲,但有一絲氣力爬起來就撲過去。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不死不休不死不休。一人發狠,一眾蠻幹,完全失去理智。正是求個痛快,誰還管他為了個甚,誰還管它又是個甚。
不作死,就不會死,但世上可有比作死更為痛快的事?
當然痛快過了,只餘痛,或者死,說是痛時不覺痛,終有人忍不往痛極而呼——
那是一柱香過去。
地上躺了一地,站也無法站立。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也不能少。
方大都統,挺身屹立。
一張臉腫得像個豬頭,提著兩隻血淋淋的拳頭,自是牛皮哄哄威風八面:“來啊?來啦?”
戰果斐然。哀號遍地。
“打啊!再打!”方大都統提著拳頭,比劃著自家腫沒了的眼睛:“照這裡打!往死裡打!”
顯然是,腦裡給打壞掉了。
地上都是一般,人人八戒也似:“呼——呼——呼——”
傳說中的方小侯爺不是這個樣子的,便即做了都統大人,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確也沒人真個服他。
這下服了。心服口服:“都統大人——都統大人——”
餘者紛紛上前,紛紛打著圓場,問候有之吹捧有之,一眾金吾都尉為首:“息怒息怒!息怒息怒!”
好在沒有參與,得以顏面儲存,不得不說。方大都統麾下的這一干人素質還是比較高的:“呸!”
也只一個呸字,那是扭頭就走,都統大人餘怒未消!
自不必說,便即穿衣也是吡牙咧嘴,那是疼得。裡裡外外從頭到腳那是無一處不疼,骨頭都要散了架!
誰人傷得最重?
還是方大都統。
這一場架是為棉花糖打的,這一頓揍是為棉花糖捱的,不求理得只求心安,方殷本就欠了他的。未及穿好,一件裡襯汗血浸透,布袍覆身,方殷抄了棉花糖抱在懷裡就走,任誰也是不理不睬。但這一番折騰下來,眾人也是咂摸出味兒來了,當下又上前,作揖賠罪,笑臉示好,紛紛表示都統大人教訓得是,我等兄弟知錯就改,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將軍虎子名不虛傳,不愧是為大父之後——
只無一人,說到方殷心坎裡,直教人越聽越煩忍不住又火冒三丈:“甚麼大父!甚麼兄弟!哪個有膽跟我回家,咱再論那是非屈直!”
語落眾人止步,一時再無聲息。
沒有膽敢跟他回家,是非屈直也甭論了,所謂虎父犬子,在這兒給他咬上幾口倒不要緊,跟他進了將軍府那可就是屍骨無存了。
方老將軍,更見不得這個,若是方老將軍在此……
說不得,就算是給他回家告上一狀,如同昨日……
怎麼辦?怎麼辦?
所有人都傻了眼,繼腥風血雨過後,這一座兇兵之宅又籠罩在愁雲慘霧當中。
是非且不論,還說棉花糖。
棉花糖很輕,果然是個沒有骨頭的,棉花糖又很重,棉花糖的骨頭都長到心裡去了。
棉花糖悠悠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