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問多少次,所得答覆都是如此。聶淵玄沉默了會,跟著他走出艙房上甲板。他環視四周,見這艘大船獨遊在河上,皆不見岸影。大哥身處官場,他多少也知道這種大船在河道上行駛,需要經過的縣府批准,尤其近日擄人之事頻生,造成官船時常在河上巡視,甚至上船檢查貨物。
“會是誰有這麼大的權利,讓他們通行?”他在自言自語,習慣性地分析。十一郎但笑不語,心想要讓他知道是誰放行的,可能打死他也不信。
有意無意將他引上船頭,十一郎微笑道:“我不暗你了,你四處走走吧。”頓了頓,將身上的厚衣脫下來披在聶淵玄的身上。“風大會著涼,你自己多顧著點,船上沒有大夫的。”
“你……”
十一郎垂下眼,苦笑道:“你不必感謝我,也不要多問什麼。我只求你不要再玩苦肉計就好,你的苦肉計苦慘了咱們。”
“苦肉計?”十一郎不再答覆他的任何問題,微微頷首,便走回艙內。
什麼苦肉計?他不甚明白,一轉身就看見那名叫小八的女子,他也不感驚訝。一艘船就這麼大,她要報仇,遲早她會找上他談的。只是沒有料到這一回她沒戴上面具,直接以最醜陋的面容見他。
在光線的照射之下,她的臉凹凹凸凸的,交錯更為顯明,似是火燒又像刀疤,唯一完好的是桃唇。他承認倘若他是普通人,不曾走過相同的日子,也許他早就嚇昏了。
她撫上臉,笑道:“我的臉真有這麼醜,讓你嚇呆了嗎?”她翻身坐上船欄。
他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小心!”見她往後微微傾下,心跳更快。“你不要拿命開玩笑。”
“聶淵玄,你的心腸真好,連對擄你來的我,你也會擔心受怕的。”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帶酸意。
他故作未聞。
長年埋首書堆,與眾學子相互研究陽明學說,但那不表示他是個連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書呆子,他退開一步,與她保持距離,溫和說道:“姑……小八姑娘,你若願意,我家中有懂醫術之人,雖稱不上華陀再世,但我相信依他的醫術,必能治好你七八分。”
“你是指聶六?”她嗤笑一聲,翻身下欄走向他。見他又退幾步,真不知該竊喜還是怨他。
“你不避他避得緊嗎?你甘願為我見他?聶淵玄,書院之中你被學生尊為八師傅,但有更多的人喊你一聲面具師傅,聶六既是神醫,你理應可以恢復你的容貌,為何要避他?”
她邊說邊逼近他,他邊聽邊往後退,退到不能再退,才勉強半拱起雙臂,維持兩人間最後一點距離。
“小八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再走近……”雙掌忽被她抓住。他要掙脫,她握得更緊。
她垂首輕輕撫著他包紮的掌心,柔聲問道:“你還疼不疼?”
“一點小傷而已,十八姑娘你放手。”他尷尬啊。
“要我放手?好啊。”她的唇角微勾,又起玩心。她一鬆手,他立刻縮回,她向他再近一步,他忙伸手擋她。
她的身子不算高,如果他要擋,會摸上她的兩團軟玉,她眨眨眼,笑道:“原來講書師傅也是男人,想要摸我,早說嘛。”她跨前一大步,擺明就是不畏他的魔掌。
“十八姑娘不要亂來!”他幾乎失控地吼道,及時將雙手收到身後去。她順勢貼靠上來。他無法後退,只能挺著異常僵硬的身體站著,戴著面具的臉無語仰望天空,無視懷裡的女人香。
“哎呀,你想當柳下惠?”她好笑說道,閉上眼汲取他熟悉的味道。
“你這是何苦?”
“苦什麼?反正我也是沒人要的,不如咱們湊合湊合,你說好不好?”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前,熱氣微微往頸上衝來。
她一向不喜近人身,更別談讓人靠近她。拾兒與十一郎皆知她的習慣,所以與她同處一室,必保持距離。而他,是她唯一主動親近之人。他的身軀已非當年瘦高的少年身姿,也不似文人放縱鬆弛的身體。
纖指攀上他結實的手臂,心知這些年來他有多麼致力於自己的目標……忽地,不防他突來的力道,她跌坐在地。
“小八姑娘,請你自重!”他粗啞的聲音顯得嚴厲。
她怔怔,隨即露笑,道:“溫柔的男人多半拒絕不了投懷送抱的女人。你拒絕我,只是因為你不愛我的醜顏。好吧,我去找聶六來,等我恢復容貌,你再要我,這樣好不好?”
“你簡直在胡鬧!在下不知你我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如果真有仇有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