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茬,捻了塊梅花糕送入嘴裡,邊默默想著,三年後,賢妃真的捨得殺了壽安嗎?
就算賢妃捨得,二殿下呢?
隔著一條至親之命,哪怕是那至親之人先犯了錯,但人心總是會偏私包庇,他們真的能毫無芥蒂?
人心啊。
沈玉嬌心下也生出一份自嘲,這複雜的、可以高尚到極致、亦可卑劣到極致的人心,真是可愛,可恨,可敬,可厭……
人心多變難測,元壽二十一年的朝堂局勢也風雲變幻,變得愈發詭譎。
在壽安遠嫁半月後,宮裡又出了一件大事——
昭寧帝病倒了。
當日早朝還好好的,但夜裡服了一味新煉製的丹藥,又尋了個處子採陰補陽。
這一補,補過頭,口吐白沫倒在那女子身上,偏癱了。
這算樁醜聞,宮裡掩得實實的,對外只宣稱陛下操勞過度,染了風寒。
但裴瑕是天子近臣,知道這內情,夜裡床帷間也不瞞沈玉嬌:“是三殿下尋來的方士,那方士如今已經處死,三殿下也捱了訓斥,禁足府中。”
沈玉嬌心下發慌,忍不住去想那人。
裴瑕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撫著她的背,溫柔寬慰:“我既應了你,便不會食言。”
沈玉嬌這才稍稍寬心。
裴瑕便又欺上來,吻住她的唇,覆上她的身,以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將那個人擠出她的腦中,叫她眼裡只看得到他,腦中也都是他,身體裡也是他,從頭到腳都是他的氣息……
哪怕知曉這是個笨辦法,或許只有一夜的效用,但一夜也好、半刻也好。
裴瑕想,日久天長,水滴石穿,總能將那人徹底從她心裡逐走。
他有足夠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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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裡,昭寧帝久病不朝,百官諫言,讓太子監國理政。
昭寧帝遲遲不應。
三月初七,一名御史密告太子背地行巫蠱之術,詛咒昭寧帝。
昭寧帝大怒,命宦官總管韓平、刑部侍郎以及裴瑕搜查東宮,最後從太子妃後院一棵桃樹下,挖到了刺有昭寧帝生辰八字的布偶小人。
東宮眾人皆入獄,包括年僅十二歲的皇太孫。經過一番拷問,太子妃梁氏承認她對昭寧帝多年冷待東宮心生不滿,遂瞞著太子行巫蠱之術。她一人抗下罪過,並在牢獄牆壁留下百字血書,只求昭寧帝饒過太子與皇太孫。
昭寧帝留了太子一命,但對梁氏所出的皇太孫,並無半分仁慈。
“太子正值壯年,以後還會有孩子。梁氏賤人不孝不悌,她腹中出來的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病榻上的昭寧帝瘦骨嶙峋,心腸卻越發冷硬,動了動手指,輕飄飄道:“到底是皇室血脈,給個體面,賜毒酒吧。”
這場來勢洶洶的巫蠱之禍,最終以太子妃梁氏,皇太孫司馬玹,以及梁氏九族上萬條人命,畫上了結局。
太子雖還是太子,但卻被圈禁在東宮,比從前還像個廢人。
而朝堂上到底由哪位皇子監國攝政,分為兩黨,吵得不可開交。
黨爭越發激烈,裴瑕也越來越忙。
四月天裡的第一聲驚雷乍起時,沈玉嬌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天,心口愈發惴惴。
此刻正是,山雨欲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