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自那日從她宮中離開以後,就病了,甚至一病不起。魏夫人不相信她是真的病了,這麼聰明的人,真是太懂得什麼時候臥病了。她很瞭解衛良人,這個人如果打定了主意要退縮的話,那是誰也沒辦法叫她往前衝的。她這時候病,是表示,現在不宜行動了嗎?
接下來,就是虢美人,那個蠢貨本是一杆最好使的槍,只可惜……只可惜她做的蠢事,差點把自己蠢死。魏夫人是知道她蠢的,卻不曉得她居然會蠢到這種程度,叫她做一場戲,她居然假戲真做到差點弄死自己。幸而她昏迷了數日醒來後,竟然對當日的事情記得不甚清楚了,自己便令採艾蠱惑,令其深恨羋姝與羋月等人。只是她如今還未完全恢復,卻不好使用。
另一個樊長使,卻是剛剛早產完,還要臥病靜養,且這個人一向自私畏事,前頭有人,她倒好跟著助個太平拳,若是叫她出力,只怕裝死得更快<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再一個,魏少使,是她的族妹。她太瞭解她了,膽小無能,不過是個湊數的罷了。
再一個,就是唐夫人,這個人從來就不能算是她的人。當日諸姬勢大,她不敢反抗,如今諸羋得勢,她更不可能為了諸姬而對抗諸羋。
魏夫人手中的棋子,撒進了玉盒之內,又抓起對面的黑子,一粒粒地數著。
王后羋姝已經懷孕,若是她生下兒子,那便是嫡子,天然就立於不敗之地。想到這裡,魏夫人暗暗咬牙,她不能接受她在秦宮熬了這麼多年,最後落敗於一個愚蠢無知的傻丫頭,就因為她是楚公主,就因為能夠生個兒子。
她憤憤地想,她也是魏公主,她也生了兒子,她的兒子已經長大到可以出征,可以議政,就這麼敗給一個還在孃胎裡的小東西,她不甘心,更是替她的兒子不甘心。
她冷笑著,既然她現在沒有人手可呼叫,那麼,讓諸羋之間自相殘殺,豈不是更為有趣?
不知不覺,遠處隱隱傳來敲更聲,魏夫人放下棋子,看著窗外,天邊已經露出一點魚肚白了。
又是一夜過了。
天邊,一彎新月如鉤。
宮闕萬重猶在寂靜中。
承明殿內,秦王駟看了一眼猶在睡夢中的羋月,悄悄起身。繆監輕手輕腳地捧著衣服進來。羋月卻在秦王駟起身的那一剎那醒來,支起身體,看到秦王駟的舉動,眼神一閃:“大王,可是晨起習武嗎?”
秦王駟看了羋月一眼,笑著擺擺手道:“你繼續睡吧。”
羋月卻掀被起身,眼睛閃閃發亮:“妾身可否有幸,也與大王一起習武?”
秦王駟失笑:“你?”他本以為是開玩笑,然而看著羋月的神情,卻忽然來了興致,點頭道:“好,來吧。”
羋月大喜,連忙去了屏風後,換了一身勁裝出來,跑到廊下,候著秦王駟出來。
秦王駟提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廊下這個少女,心中一動。這些年來他不管在哪兒,都是每天準時晨起練劍,侍寢的姬妾們一開始也忙著服侍、旁觀,但他卻不耐煩這些事,時間長了,姬妾們便只是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中,但卻從來沒遇上一個女子要與他一起對練。
或許,若干年前也曾經有一個跟他對練過的女子,但是……秦王駟搖搖頭,把那段記憶強壓下了。他看著眼前的羋月,或許,這個小女子,能夠給他帶來一段新鮮的感受吧。
可是等到兩人一起練劍的時候,秦王駟倒有些詫異了,這個小女子還真是練過劍的,一看就明顯不是為了討好他的舉動,而是自己真的沉浸於其中。
他想起初幸那一夜的山鬼之舞,山鬼的野性,在她身上,是一直存在著的。她真的很適合作山鬼之舞,因為她身上有山鬼之魂。
這一種野性的東西,是他在別的女人身上不曾感受到的。而她,不光有野性。她的身體是山鬼,她的頭腦卻是一個男人。他和她,與他和羋姝相處的時候不同。那時候,他與羋姝談得更多的是宮務,是交代整個秦宮的過去和未來。但與羋月在一起,兩人更多的時候,是討論著詩書,討論著時政,討論著稷下學宮的辯論,討論著國與國之間的爭霸。
他們討論管子的輕重之術,討論孟子的義利之辯,討論鬼谷子的謀略……但討論更多的是羋月所熟悉的老子、莊子,還有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