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川看向初禮,後者因為一臉大寫的絕望顯得有些放空……悄無聲息地勾起唇角,男人在手機最後打出四個字後將手機塞進口袋裡,用略微冷淡的聲音道:“出門是為了看電影,現在電影看完了,我回家了。”
初禮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新資訊只有四個字:【跟我回家。】
祈使句。
並沒有商討的語氣在裡面。
初禮抓著手機想了想,已經條件反射地在想“那晚上炒什麼菜啊不早說在家裡吃晚飯都沒買菜冰箱裡還有什麼來著”,正努力回憶還有幾顆土豆這件事——忽然又猛地想起這會兒死死被她抱在懷中的帆布袋裡,裝著的等著江與誠簽字的《消失的動物園》出版合同!
……於是初禮停頓了下,做出了入職以來大概算得上是最狗膽包天的一句話——
她抬起頭,衝著晝川揮揮手:“老師再見,路上小心。”
晝川往外掏鑰匙的動作一頓,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初禮一眼——
就好像他的心真的碎了。
………………並沒有。
因為三分鐘後初禮接到了二條新的簡訊——
一:【抱著你的破合同今晚自己選個橋洞底下和要飯的去擠擠,因為我不會給你開門的。】
二:【別想翻牆而入,內有惡犬,我會報警。】
……
送走了鬧著要回家守金磚的小學生,初禮和江與誠隨便找了個餐廳坐下。
江與誠要了杯咖啡,初禮拿出了《消失的遊樂園》合同交給江與誠,後者接過翻開的時候,初禮其實是有些緊張的——裡面的首印量和晝川的《洛河神書》是一樣的,但是聽l君那天偶然提起的說法,新盾社曾經給江與誠開了十幾萬的首印量。
果不其然,在飛快地掃過合同內容的某幾個重要數字後,江與誠合上了合同,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唇角輕揚,嗓音溫和:“我覺得我想要說什麼你已經猜到了。”
初禮動了動唇,江與誠卻打斷了他:“我覺得你想說什麼,我也猜到了——元月社家大業大,首印不高不重要,關鍵是你們能賣,只要能賣就總能繼續印然後給我應有的版稅,對嗎?晝川也是因此而被說服的。”
初禮:“……”
看來戲子沒少跟別人抱怨,這合同他簽得有多不情願。
“這話說給晝川那種人聽,再合適不過了,他啊,文人傲骨結合中二病,心中自信心爆棚,”江與誠嗤嗤笑著,“你要是問他能賣多少,他可能會告訴你,你給他開三十萬首印,他也能給你賣光——《洛河神書》能籤給你,其實與其說他是對你這個新人編輯有信心,不如說是對自己有信心。”
“但是我不一樣,從第一本《消失的動物園》創造一個出版界新人奇蹟銷售量開始,第二本,第三本,每本都是人們眼中的大紅文,被放到書店的暢銷書位置……但是真實情況是,每一本都在走下坡路。”
江與誠看著初禮的眼睛:“直到上一次出書是二年前了,首印量二十萬,現在好像都沒賣完,壓倉庫呢,出版商年年雙十一跳樓價清倉,看得我都心疼……”
想了想江與誠確實每年雙十一都在幫忙轉發書商的促銷廣告之類的,初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每次他們求我幫忙轉發宣傳,減小庫存壓力,我都笑著說好,就好像……有人要打你的臉,你不情不願卻還是必須要把臉伸出去一樣——沒辦法啊,拿人手軟嘛,出版書,也不過手拿錢辦事而已,比工地裡搬磚的高貴多少?”
江與誠聲音平靜,唇角始終帶著笑,說到“雙十一跳樓清倉”時甚至嗤嗤地笑了起來,他抬起手,一隻手撐著抹了把臉——
那樣的笑意卻未達眼底。
臉上的表情,就像雙十一跳樓清倉的是他而不是他的書。
——彷彿這些年揹著“暢銷書作家”的名譽,他經歷了什麼,揹負了什麼,承受了什麼,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是我說過給你一個機會,初禮。”成熟英俊的男人放下了手,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姑娘,“被逼至死角的生物總會被陽光下的生物吸引,晝川是,我也是——”
他微微彎下腰,將面前那份合同推回給初禮:“所以雖然這份合同現在我不會籤,但是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十五天後,晝川的《洛河神書》上市,用一個令人滿意的數字給我一個能夠被說服的理由。”
初禮低下頭,盯著推至自己面前的那份合同——合同之上,輕搭的手骨節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