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發發呆,鯉會給少年說一說自己想象中玻璃罩子外的世界,少年笑而不語,只是聽著,握緊了她的手。
當“恩賜時間”裡的其他人一窩蜂的哄搶食物,他們遠遠地看著,偶爾去撿一些人們搶剩下的食物,日子倒也知足。
但是和平的日子並沒有過很久。
有一天,鯉擔憂的事情發生了,“恩賜時間”到了,但是蒼穹之上,卻沒有掉下任何的食物……剛開始人們都很鎮定,只是相互安撫著,肯定只是恩賜者一時忘記了。
他們聚集在一起,從午時等到第二天的午時,”恩賜時間”卻還是沒有出現。
一天。
兩天。
三天……
一週。
村子裡的存糧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恩賜時間”再也沒有出現,陸續有虛弱的村民死去。
村子裡的人逐漸在減少,而伴隨著饑荒而來的還有別的問題,似乎是周圍的屍體在變多又沒有人去清理的緣故,村子裡空氣也開始變得渾濁,環境變得越來越糟糕——曾經碧藍的天空消失了,抬起頭,就是渾濁的一片,再也看不見清澈的蒼穹……
更糟糕的是,伴隨著鯉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寶寶要出生的日子在逼近。
有一天,鯉的愛人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鯉不得不挺著大肚子,一步步地沿著兩人散步曾經經過的方向去尋找,空氣的能見度已經很糟糕了,擦肩而過的都是苟延殘喘的人,他們有的餓得兩眼發綠,有的得了面板病面板開始潰爛,曾經光鮮的衣服腐朽,脫落,露出森森白骨……
死亡的陰影終於籠罩了整個村子。
鯉在“恩賜時間”的地方找到了愛人的屍體,死得時候他的雙眼睜著,只是平日裡那雙溫柔的眼中灰濛一片,盡是絕望。
在完完全全被悲痛支配的痛苦之中,鯉的孩子們誕生了。
飢餓之中的生產讓她雙目暴突,她拖著瀕死之軀,將孩子生下,下一秒,她眼睜睜地看著即將餓死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他們的眼中閃爍著綠色的光,說著“終於等到了”“我們還是沒有被拋棄”這樣的話,像是一群喪屍蜂擁而至,將她的孩子胎盤撕扯開來,吞噬——
鯉楞在原地片刻。
然後她衝入人群,從一個人的口中搶回自己的孩子,手上被鮮血染紅,她死死地抱著懷中的孩子,定眼一看,卻發現孩子只剩下了上半身——
他睜著茫然的眼,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又知道什麼呢,就匆忙地和他的父親一樣死去。
鯉瘋了。
用身體撞擊,牙齒撕咬,所到之處揚起黃沙。空氣變得更加渾濁,她就像是一條瘋狗戰鬥在血肉之中,從他人身上撕咬下來的皮肉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吞嚥下同類的皮肉,飢腸轆轆的身軀終於得到了活力的補充……
鮮美。
嫩滑。
還帶著一絲絲的腥甜。
風捲殘雲之中,鯉靜靜地摔倒在“恩賜時間”降臨的天空之下,她攤開手掌,呆滯地看著天空……隨後,身邊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下一秒,就好像天空又變得藍了,新鮮的空氣注入,周圍同伴的屍體被什麼東西清理乾淨,汙濁的空氣也逐漸消失……
藍天啊。
又回來了。
就彷彿一切只是噩夢。
有包在胎盤之中、倖免於難的孩子從她身邊咕嚕嚕滾過,鯉張開手,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捉住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自己的面前伴隨著汙濁的空氣被抽走,抽入一個黑漆漆的,圓柱形的黑洞裡。
冥冥之中,她好像聽見,蒼穹之上,有什麼人在說話。】
晝川手中的筆健步如飛。
字型伴隨著劇情的發展脫離現實而越發潦草與狂野——
直到此時,他停了下來。
稍一定神,目光變得凝聚而沉澱。
【……
“哎呀,出門一個禮拜,管家都沒有給我好好餵魚。”
“真是糟糕,池水也一片渾濁的樣子,魚都死了吧?”
“還有互相啃咬的痕跡呢……噯,這裡還剩一條紅色的錦鯉,倒是還活著的樣子。
“撈起來我看看……呃,看著也活不長的樣子。”
“確實,看,說著說著這就死掉了,真可惜。”
……
這是鯉最接近那片碧藍蒼穹的時候。
當她終於得償所願離開了那玻璃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