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之上。
“大人,午時三刻已到!”刑部主事向身為監斬官的史奎勻稟告道。
監斬官史奎勻長嘆一聲,起身,從監斬桌上拿起一塊斬令,上面書著大大的血紅的“斬”字。他抬眸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吳明遠,看到他一臉沉靜,竟沒有一絲動容。
心中,不僅對吳明遠,有了一絲欽佩。
縱然你再有骨氣,卻終究是要命喪九泉了。
他抬手,將那催命的斬令扔在了地上,皚皚白雪中,那大大的血色的“斬”字,在雪光下,分外豔紅。
混站在人群中的鐵牛身子微微一顫,握了握他的鐵拳,黑眸一眯。身邊匆匆走過一人,突然撞了他一下,此人便是邵暉。兩人交換了下眼神,分散開去……
斬令一扔,劊子手便深吸一口氣,將斬刀端平,後退一步,再猛然大喝一聲,剎那間,刀光乍起,疾削向吳明遠的頸側。
“刀下留人!”一聲疾呼,從茫茫白雪中傳來。
那聲音比之冬日的寒風還要冷冽,越過圍觀人的頭頂,傳了過來。說這句話的人,似乎還離這裡很遠,然而卻有一股穿透力,好似近在人們耳畔。那聲音裡,含著一股攝人的威嚴的怒氣,帶著沉沉的壓力。但凡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抖,就連劊子手手中的刀都晃了一晃,幾乎拿捏不住。
然而,卻不知這句話是誰說的。
就在眾人詫異之時,只聽得人群后響起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史奎勻站起身來臉上掛著幾絲得逞的笑意,只見一匹馬風馳電掣奔來,馬速太快,看不清來人模樣,只見的馬上那道人影一揚手,一柄隨身匕首向著劊子手手中的大刀襲去,帶著雷霆之勢,將劊子手手中的大刀擊落在雪地上。
劊子手被強大的力道推後,踉蹌了幾步,跌倒在雪地上。
一道人影,從馬上躍起,如兔起鶻落,接連飛縱,連踏數人肩頭,飄落在刑場中央!
一瞬間,風似乎靜了,雪似乎停了,人們的目光皆凝注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這個人,是誰?
他的出現,宛若皎月,瞬間成為視線集中的焦點,讓別人都成了拱衛他的星。
而同時四周,屋簷上,大道上,湧出來無數個禁衛軍,張弓搭箭,指向了吳山。吳山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在眾人凝視他時,他那激動的黑眸轉向了吳明遠,黑眸緊緊盯著他滄桑的容顏,突然笑容在唇角漾起,溼潤而柔和:“爺爺,山兒來救你了!”
吳明遠不可置信地抬眸,兩人目光相聚,一剎那彷彿時間停滯,景物變幻。漫漫冬日瞬間化作明媚春天,皚皚白雪化作一地嫩綠,花朵在一剎那盛開,怡人的芳香在空氣中瀰漫,令人迷醉。
“山兒!我的山兒……”吳明遠不禁淚灑衣襟,雪花在眼前紛紛揚揚飄落,迷濛了他本就狹窄的視線,眼前,只有他那雙熟悉的眼眸正如同他幼年時那般,純真,溫和,沉靜。
上千人的刑場,靜寂極了,好似只有落雪輕輕飄落的聲音。
吳明遠的一顆心在胸腔內塵埃落定,然而氣惱和擔憂卻湧了出來,“你這個傻孩子,你快走!快走!”
“為什麼要來?”吳明遠頹然問道,淚落衣襟,聲音很低很低,好像自語。
史奎勻負手站在人群之中,定定地瞧著刑場上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吳山。
終於來了!
史奎勻笑了笑,微微攥了攥拳頭,神色在一瞬間冷肅。
他朝身側的禁衛軍將領點了點頭,便聽的那人大喝道:“大膽賊人竟然膽敢劫囚,殺無赦!”
一瞬間,無數的精銳士兵紛紛擁出來,從四面八方擁出來,弓箭從屋簷上,從樹椏間,從牆頭上,冒了出來。
“小子,你以為今日你還能從這裡安全走出去嗎?”史奎勻冷冷說道。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但是,他我是一定要救走的!”吳山冷聲說道,眼底眉梢不帶任何笑意,深幽的黑眸,迸發著冷冽的犀利。
這是李芷歌從未在吳山身上看到過了,反倒像是另一個人,軒轅佑宸!
李芷歌使勁搖了搖頭,這都什麼時候了,我竟然在想他?
你瘋了嗎,李芷歌?
李芷歌從人群中緩緩退出,向著東華門而去,此地離東華門還稍微有些距離,所以她跑得很快生怕被人發現了什麼端倪。
此時,一棵挺拔的青松之顛,一人白衣勝雪,清美如月,微微上翹的嘴唇有種似笑非笑的輕蔑,好像是俯視人間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