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人員們都是技術性人才,即便是科班出身,也沒有太多臨床經驗,因此縫合出來的傷口不好看。 但,足夠結實實用。 “你醒了?正好,要吃飯了。” 一個研究人員笑容燦爛,一邊收拾手術用具,一邊說話。 劇痛傳來,亞安汗水如豆,整個人弓成一個蝦米。 “你們,你們……”他意識到,E區不對勁。 E區非常不對勁。 他回憶之前的談話,發現這些人的領袖,是那個看起來脾氣很大的女人。 怎麼可能? 她憑什麼? “走了,去吃飯。你塊頭大,應該用不上止痛藥。”實驗人員收拾好,興奮道,“去年釀的果酒可以喝了,這一次菌落沒有超標!” 到了餐廳,已經熱火朝天開飯了。殺豬菜,蘋果酒,豆飯,時令菜蔬。 熱氣騰騰的殺豬菜,冒泡的清冽蘋果酒(或者說是含酒精蘋果醋),各種穀物豆類放在一起煮的飯。搭配在一起,奇異地讓人胃口大開,層次豐富。 加了紅彤彤辣椒的菜餚,有點辣嗓子的蘋果酒,一口下去,只覺得味蕾都在震顫。再配上一口豆飯,囫圇下肚,肉香豆香夾雜著蘋果酒的甜澀,讓人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宋瓷悶頭乾飯,她碗裡都是排骨塊。她的旁邊元宵正在啃煮得軟爛的肉塊,元宵的伙食是單獨做的,沒有辣椒。豆飯里加了土豆和紅薯塊。小孩兒一手抓著拳頭大小的無骨肉塊,一手握著勺,吃相兇殘。 【嗚嗚嗚,看把孩子餓得】統子哭泣。 【慢慢吃,吃完還有】 亞安被安排在和宋瓷一個餐桌,看到大快朵頤的元宵,端著餐盤的男人手抖了抖,只覺得腰子疼。 元旦笑眯眯道:“坐坐坐。” 元旦面前放著半扇豬頭,豬頭也是呲著牙。給人一種莫名的驚悚。 流明也在這一桌,在啃豬尾巴。 亞安勉強坐下,回頭就發現那個白大褂已經融入人群之中。 室內的食堂,面積不大,只有八張桌子,都是擠擠挨挨,每個人面前都是餐盤,裡面的食物差不多。肉,豆飯,一杯蘋果酒。外加一些自選青菜。 亞安坐立不安,額頭汗水涔涔,握著筷子的手都在顫抖。 疼,實在是太疼了。 飯菜味道不錯,但亞安靜不下心品味,傷口的疼痛幾乎將他吞沒,恨不得現在就死了。 他完全無法顧念自己的使命召喚……他是來通知E區所有人員撤離,並銷燬實驗體的。 “阿巴阿巴。”元宵啃完手裡的肉,淺藍色的眼球盯著元旦。 元旦立刻把手裡的豬舌頭遞過去。 “給你給你,都給你!”元旦有經驗,慢一點元宵半夜就會找他打架。他打不過對方。 看元宵啃豬舌頭啃得歡快,一邊啃一邊辣得斯哈斯哈,元旦不忍直視。 “你這眼珠子,能不能正常點?弄得和鬼故事裡的鬼娃娃一樣,嚇人。” 元宵眨眼,盯著元旦不說話。 元旦:“……”更嚇人了。 吃過飯,除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員繼續盯著實驗。 其他人各自休息。 元宵還在回味豬舌頭,阿巴阿巴盯著狩獵野豬的流明,想用目光告訴對方,明天再來一頭野豬。 可惜流明看不懂他那沒有瞳仁的目光,他只能亦步亦趨跟著。 胖子看不下去,直接把元宵塞給宋瓷。 “這小孩盯著老黑什麼意思?讓他一邊玩去。” “阿巴阿巴。”元宵張牙舞爪。 胖子從鍋裡撈出一個滷豬蹄,堵住元宵的嘴。 元宵開始捧著豬蹄大啃特啃。 宋瓷躺在躺椅上,繼續每天的必修課。 “和我一起念,媽媽。” “阿巴阿巴。” “媽媽。” “阿巴阿巴。” “……”無所謂了,毀滅吧。 小喪屍學不好人類的語言,就像他覬覦血食一樣。想要剋制很難,但也不是剋制不了。 啃完豬蹄,元宵直接掰開骨頭,吸食裡面的骨髓。 吃飽飯,他自己洗乾淨手,爬上躺椅,趴在宋瓷身上。 “阿巴!”小喪屍閉上了眼,攥著宋瓷散落在一旁的頭髮,沉入夢鄉。 元旦洗好碗筷出來,看到的是星空下呼呼大睡的兩個人。 二十多隻大狗或臥或坐,圍在周圍,一旁是堆積成小山的骨頭。尾巴一甩一甩,頗為閒適。渡鴉落在樹梢,勾著腦袋打盹,看起來很溫順的樣子。 大抵這就是書上說的,歲月靜好。 元旦停下腳步,站在角落裡,不發一言。 這份靜好,被W基地來的亞安打破了。元旦意識到,自己有點不想履行實驗體的命運。 實驗體的命運是死亡。 實驗失敗,死亡。 實驗結束,死亡。 無論如何他的結局都是死亡,只是早晚的問題。他是田裡亟待收割的稻穗,是牧場裡的羔羊,命運如此。 元旦席地而坐,從衣兜裡掏出樹皮做的哨子,仔細打量。哨子很粗糙,想要吹響需要技巧,這是宋瓷教他的做法。 這東西質樸到了極點。 就像周遭這一切,砍柴,蒐集野果,耕作,收穫。經過了三秋,元旦喜歡上了裝滿穀倉的感覺。 這一切,要結束了。 元旦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煩躁憤怒。 他的命運,他不想要了。 ……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