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身後，一個長頭髮，穿著黑色風衣的人背對著他正在擺弄電臺。 這是個女人，長髮用布條高高綁在腦後，露出一截過於蒼白的脖頸。左腿是義肢，膝蓋以下是簡單的木頭腿，木頭上有電蝕的紋路，還有用各種顏料描繪的塗鴉。 黑風衣女人用一種極為不在意的語氣道：“誰知道呢？很多人都走了，說不定她是想先找點吃的，然後離開。” “早幹什麼去了？這時候哪裡有什麼吃的？都被人蒐羅乾淨了。要我說，真出去了女的還能有點活路。男的就麻煩了，要麼給人賣命，要麼死。給人賣命，最後也是一個死。” 胖子說話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幸災樂禍，臉上過於寬鬆的面板都顫動起來，眼中卻一片荒蕪。 他舉著望遠鏡，始終觀察學校的方向。 一隻渡鴉飛到他肩頭，張開翅膀。這是一種巨大的鴉科飛禽，翼展可以有一米多。尖銳的鳥喙試圖啄食望遠鏡的鏡片，沒有成功。 於是，它試圖啄食胖子的鼻子。 “操！煩死了，你為什麼要養這種東西！”胖子崩潰地坐起來，撿起一旁的棍子，虛張聲勢，沒有一棍子打在渡鴉身上。 巨大的渡鴉騰空，呼扇翅膀，帶起的風夾雜著枯葉，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這種渾身漆黑的巨大鳥類，在很久以前被當做死亡的的象徵。它們啄食腐肉，經常在亂葬崗等待新鮮屍體被微生物分解腐敗。 在一些神話故事裡，它們昭示不祥。 黑風衣隨手從罐頭裡撈出一塊野豬肉，丟到半空。 渡鴉接過，收起翅膀，選了個位置開始瘋狂啄食。 “我的天，它只吃肉，現在哪裡有肉給它吃？”胖子湊過去，撥弄罐頭，翻出一小塊肉，塞進嘴裡。罐頭食品是為數不多的，屬於上個時代蔭庇。 儘管過期，但味道並不難以下嚥。 “食物不多了。”黑風衣道，“給我的寵物留一點食物。” “老黑你不厚道啊！”胖子嘆了口氣，煩躁地揉了揉臉。指尖的油脂蹭到了臉上，在落日餘暉下顯得亮晶晶的。 渡鴉再次盯上了胖子，聰明的鴉科扛把子，很懂得如何戲弄他人，以及惡作劇。 胖子不堪其擾，乾脆躺平，任由渡鴉騷擾。 “E區以後就是我們的了，想幹什麼幹什麼。老黑你真是個天才，怎麼會想到這個主意？真是太棒了！” 黑風衣沒有言語，仍舊在擺弄電臺。 這臺老舊的裝置，沉重且故障頻出，黑風衣操作不太熟練。 她隱隱有些心緒不寧，卻想不明白這份不安來自哪裡。 渡鴉戲弄同伴結束，叼起紅外攝像機遞給胖子。 “行行行，公主殿下，您忠誠的奴僕為您沐浴更衣。”胖子言語卑謙，動作卻毫無尊敬可言，迅速給渡鴉裝好攝像頭，背上供電裝置，直接拎起來，往天空一拋。 撲簌—— 渡鴉飛向高空，攜帶可以夜間攝像的紅外攝像頭，開始了新一夜的巡遊。 離開前，它在胖子的腦門上用力啄了一下。這裡的動靜，似乎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暮色漸去，暗夜降臨。 宋瓷選了一個面積最小，玻璃還算完整，位於二樓的屋子作為休息地點。她甚至用雜物堵住了樓梯。這樣如果有人想要上來，勢必要鬧出一些動靜。 她嘗試鑽木取火，失敗。 也對，看周圍環境，最近一段時間剛下過雨，植物潮溼。空氣也是潮溼的，鑽木取火有些難度。 宋瓷連線好電燈，她選了最小功率的燈泡，只有0.5瓦。但通電的那一瞬間，橙暖的燈光還是照亮了這個不大的房間。 藉著光線，她重新將無線電接收裝置組裝好，試圖捕獲一些電波。可惜訊號不太好，嘗試多次，只有白噪音和電流聲。 實際上應該去高處，或者空曠的地方，訊號會好一些。 但這裡有未知風險。 宋瓷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感覺，無論是神經還是身體都很亢奮。 “淡定，儲存能量，好好活著。”她掏出日記本開始閱讀，眾所周知，閱讀促進睡眠。 日記本的紙張質量很好，內容是用鉛筆寫的，這讓字跡可以儲存這麼久。 2018年3月27日，防空警報響了很久，同學說可能是出事了。如果是空襲，旁邊的公園有防空洞，可以躲避。老師說要高考了，不要想太多，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2018年3月29日，防空警報再次拉響，所有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似乎是軍方的演習。偶爾可以看到飛機飛過，不是常見的客機，它們飛得很低，路線也和普通民航客機不同。我有點慌，大概是因為熬夜做題，我心臟跳得很快。我想，我病了。 2018年4月1日，愚人節。老師說不過洋節，但卻發了糖果。說是人道主義關懷。很奇怪，有一種身處難民營的感覺。要高考了，這是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 2018年6月25日，高考出分，我的成績沒有達到預期。復讀。 2018年12月1日，周圍的一切充斥著的硝煙的味道，沒有炮火的硝煙，很多訊息已經看不到了，感覺自己被困在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