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恪良好的視力讓她可以看到這杯冰水混合物下方沉積的絲絲縷縷糖漿，以及水溫差異下密度不同產生的紋路。 飲料入口，一股奇異的碰撞在口腔炸開。 溫恪喜歡這個味道，但她淺嘗輒止，放下了杯子。 一直以來的教育告訴她，不能有太多口腹之慾。 她直挺挺靠在躺椅上，看著正在忙碌的宋瓷。十幾個機器人也在忙碌，它們分工有序，動作緩慢，卻配合默契，不同於平時稍顯滯澀的行動，這些機器人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很奇怪。 她居然從這些機器人身上看到了流暢感。 是系統升級了嗎？ 溫恪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常年的軍旅生涯讓她時刻保持戒備，無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放鬆。 溫恪睡著了，在那些機器人過於流暢，頗具美感的互動中，她漸漸閉上了眼。 再次睜眼，仍舊是之前那副場面，溫恪卻有一種睡了很久的感覺。 原本緊張的精神似乎緩和了一些，疲憊席捲全身。她如同一個經歷了長途跋涉的旅人，回到了溫暖安全的家，疲憊感將她包圍。 一隻盤子送到她面前，上面是去掉了竹籤的烤肉，以及洗乾淨的青菜。旁邊放著某種辛辣味道的根莖，這是溫恪沒有嘗試過的。 她的食物除了營養液，就是餐廳送來的菜餚。多年如一日，沒有什麼新奇體驗。 “母親。”她坐直身體，話音剛落，口中就多了一塊食物。 溫恪告訴自己，目前的環境沒有危險，面前的不是敵人，她懷著極大的剋制力，才將食物嚼碎，吞嚥下去。 烤焦的肉塊產生美拉德反應，油脂加熱後呈現出一種渾厚的口感，複合香料讓食物的口感和香氣更有層次感。 人類對於脂肪和糖類的追求是與生俱來的，是刻入DNA的渴望，進化的必然。 溫恪第一次吃到如此烹調的食物，這不在她的食譜上。 有那麼一瞬間，她回憶起了燃燒中的蟲族，它們會散發出類似香氣。戰場上，經常有這種氣味。 “謝謝。”溫恪正襟危坐，她承認這樣烹調的食物味道很好，但她有些適應不能。 “還有米粥和捲餅，要再來點生菜嗎？”宋瓷問。 “好的。” 溫恪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答應下來的，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坐在了戶外餐桌前。 恆星墜入地平線，溫度開始下降。 機器人慢吞吞將一盞燈裝好，又點燃了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防風蠟燭。 冷光的戶外燈下，蠟燭的火苗顯得暖意融融。 溫恪迷迷糊糊吃了一頓價值不菲的飯食，品嚐到了許多以前沒有接觸過的味道。 等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吃撐了。 飽腹會影響戰鬥力，她時刻準備著，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此刻，這種情況卻發生了。 當她看到宋瓷拿過來的小蛋糕時，盯著上面的紅櫻桃，低聲道：“停職期間，不需要時刻準備。” 溫恪告訴自己，這是一次小小的放縱，明天她會加強訓練。 她沒有發現，從見到宋瓷的那一刻起，她的底線就在靈活變動。 如同矽膠袋裡的麵糰，被均勻的力道包裹，她甚至沒有任何反抗的意識。 這不是正常現象。 她生來的好戰，生來就是為了戰爭。 溫恪發現，事情失控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操縱的感覺。 當溫恪徹底意識到這件事時，已經是深夜，她揉著鼓脹的胃部，表情嚴肅。 她終於意識到。 那個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對她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只要站在那裡，就會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 溫恪走出自己的房間，赤著腳，悄無聲息推開那個過於粉嫩的屋子。 沒有開燈，睡眠倉是關閉狀態，屋內漆黑一片，只能看到物品輪廓。 溫恪開啟光源，光線佈滿整個屋子的瞬間，她看到了宋瓷，劇烈跳動的心臟平復了下來。 腳腕上帶著黑色足環的青年緩緩關上門，走到黑白色的‘精神體’身邊，半跪在地上，撩起沉睡中少女的短髮。 這是一具還未成年的軀殼，是實驗基地的實驗體，是帝國絕密檔案中的一員。 這具軀殼面頰弧度柔和，短髮漆黑柔軟，蒼白瘦弱。 這是她的生理學母親，生命被定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生理學母親。 看起來真的很弱，溫恪集中注意力，甚至可以看到頸動脈的起伏，那些鮮紅的液體，流淌在這具孱弱軀殼之中。 某種意義上，溫恪身上流著同樣的血。 溫恪想，自己很強，母親很弱，需要她的保護。 溫恪又想，貼身保護是最高等級的保護。 她躺在地上，沁涼的地面讓她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晰。纖長有力，滿是薄繭的手指，勾住面板細嫩的手指。 溫恪睡著了。 燈滅了。 黑白色的毛茸茸大團子抖了抖圓潤的耳朵，蒲扇一樣的大爪子將地上的人撈起來，抱在懷裡，而後蓋好毯子。 001認為，這個家沒有自己，肯定要散。 黑暗中，一雙眼睜開，將試圖鑽出來的小金龍塞回去。 宋瓷覺得自己的精神力出問題了，精神力具象的小金龍如同擁有自我意識，一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