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與一雙眼對上,那是一雙狹長的眉眼,即便身處於黑暗中,也閃著光。 那雙眼晃了晃,鎖鏈碰觸的聲音和水花聲響起,頗為嘈雜。宋瓷聽到對方混亂的呼吸聲,嗅到了血腥味與腐臭味。 即便是距離很遠,都能讓人感覺到那雙眼的桀驁。 她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半步,時刻準備著跑路。確定過眼神,是個很兇的東西。 小貴族舉起鯨油製成的燈盞,試圖讓宋瓷看清裡面的情景。 “水蛇?” 宋瓷看清了那雙眼的主人,黑髮黑尾,一雙泛著綠的眼珠子。上身是人,瘦得能看到肋骨。尾巴很長,乍一看如同一條水蛇。 “夫人,這是來自東方的鮫人,據說它來自南海。傳說鮫人泣淚成珠,織水為紗,這條魚是特意尋來的。可惜它不會流淚,不會織水。” 小貴族語氣遺憾,他將門口牆壁上的燈盞點亮,火光下那條鮫人的身形徹底暴露出來。 身為人的那一部分,被鎖鏈穿過鎖骨,血水順著胸膛落下,凝固的血液,留下一片黑紅色的血痂。長長的尾巴,被銀質的長釘固定在地上。長尾盤起了一部分,像是屠宰場裡牛羊的腸子,隨意放置。 算不上乾淨的水彙整合一汪,那個生物就委屈在那一汪水裡。絕大多數身體,暴露在空氣中。 鮫人咧嘴,露出尖利牙齒,戒備看著來人。 宋瓷往前走了兩步,背對小貴族,朝鮫人呲牙。 來啊,比牙白啊。 牙縫裡卡了魚刺的鮫人輸了個徹底,原本警惕的目光,多了一絲絲茫然。 “是你們不會養,所以才出不了鮫紗。”宋瓷把披帛團起來,一頭綁在手腕上,一頭鮫人丟去。 輕飄飄的鮫紗落在鮫人腦袋上,仿若新嫁娘的頭簾,顯得鮫人溫和了一點點。 但那只是錯覺。 小貴族倒吸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鮫人將鮫紗撕成碎片,一臉心疼。 “夫人,這麼貴重的東西,能換一座大宅子,您……” “當然是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宋瓷不以為意。 將近兩米長的鮫紗,只剩下綁在她手腕上的一截,引得小貴族唏噓不已。 “這魚你們要嗎?你們不要我拿去喂鯊魚。”宋瓷轉動著一串桂圓大小珍珠做成的珠串,笑眯眯說著。 “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小貴族話還沒說完,脖子上就多了一串珍珠項鍊。 很沉,但價值不菲。 “我去拿鑰匙。”小貴族早就忘了帶宋瓷進來的目的,這串珍珠每一顆拿出來都比王后成婚時王冠上點綴的珍珠大,品相也更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些珍珠被打了孔。 “夫人稍等片刻。” 宋瓷點頭,小貴族離開後,她直接三步並做兩步,衝到鮫人面前。 鮫人被嚇到,剛要反抗,就被踩住手腕,而後被一隻冰涼的手,隔著繁複的蕾絲衣袖,捏住他的下巴。 布料很薄,盡職盡責傳遞彼此的溫度。 “你體溫好高,是要死魚了嗎?”宋瓷發現這條魚不對勁。 “……” 鮫人因為過於震驚,忘記了掙扎。 這是一張很漂亮的臉,比起上個任務世界裡讓京中適齡男女為之嚮往的趙戾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他過分瘦削,顴骨凸出,呈現出一種骷髏相,美則美矣,但看起來是能把人生吃活剝的那種。 “你真的不會哭?好笨,要你有什麼用呢?” 宋瓷戳了戳鮫人的眼角,試圖挑釁。在對方咬她的瞬間,收回手。 她蹲下,抬起鮫人細且長的尾巴,發現對方的魚尾很窄,沒有太多尾鰭,是沒見過的品種。她的尾巴和紅燒魚的魚尾差不多,是寬大的。這種細細的,倒像是帶魚,但比帶魚尾巴好看……紅燒帶魚也可以有的。 “你真的不是水蛇?難道是帶魚?”宋瓷有點餓。 鮫人盯著她已經被汙水浸透的裙襬沉默不語,綠色的水,紅色的血,混合在一起,有一種奇特的味道。 腐敗,陰暗,絕望。 浸透了那過於繁複的黑裙,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氣息。 小貴族拿了鑰匙回來,看到這一幕,嚇得跌坐在地上,驚道:“來自東方的夫人,您不要靠近它。它殺了好幾個人。” “唔?在哪裡殺的?” “床榻。”小貴族如實相告,“我也差點死,不過我跑得快。” 鮫人原本還算正常的瞳仁驟然縮成針尖大小,張開嘴,露出尖牙。 啪。 宋瓷給了咬人魚一巴掌。 “鑰匙給我。” 煩死了,她最不喜歡不聽話的魚。 小貴族瑟瑟縮縮,膝行靠近,伸長胳膊將鑰匙遞給宋瓷,而後迅速爬走。 “老實點,你是我用一串珠子換來的,要聽話。你知道手捻鑽有多難用嗎?” 宋瓷把鎖鏈上的鎖解開,看著幾乎與皮肉長在一起的鎖鏈,考慮是直接打暈,還是打麻藥。要給一條魚打多少麻藥? 宋瓷遲疑了一秒,旋即就看到鮫人直接握住鎖鏈,從鎖骨裡抽了出來。 血漿奔湧。 宋瓷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默默豎起大拇指。 是條狠魚。 “夫人,不是這樣,它很危險。要牽著鎖鏈,就像牽狗……”小貴族話還沒說完,就被衝過去的鮫人捏住脖子,咔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