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的水灑下,熱乎乎的奶白色蒸汽蒸騰而起,站在淋雨下的黑髮年輕人頭髮因為溼水越發顯得烏黑髮亮,水順著髮髻流過,連帶著他的耳尖、頸脖以及面頰也跟著微微泛紅……
大概是水溫太高的緣故。
站在浴室裡的茯神幾乎是洩憤似的將洗澡巾往自己的身上搓,非常鬱悶e教授在創造“弗麗嘉時是不是早就料到了總有一天會被“頂嘴”才專門不給他把語言技巧項技能點滿——以至於現在他不僅吵不過以諾本尊,也同樣在大大小小的爭執中從未贏過以以諾本人為藍本創造出來的人工智慧。
真要命。
沖掉腦袋上的泡泡,茯神甩了甩頭彷彿試圖同時甩掉腦海中莫名其妙的粉色泡泡,一腳踏出浴缸踩在冰涼的地面上時同時想到一個明明才是重點但是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問題:如果他真的需要修復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意味著他要從其他某個試驗體的身上把他們的眼睛挖下來?
…………………不好吧?
茯神擦乾了水,猶猶豫豫的回到客廳,發現早餐已經重新準備好了一份完整地擺在桌子上,茯神走過去拿起來吃了兩口,如同嚼蠟,於是乾脆又放下——
抬起頭的時候,他發現e教授正在客廳看報紙。
他的頭髮根部輕輕掃在他的高領毛衣邊緣,看上去到處毛毛絨的,很可愛的樣子——當男人翻動報紙的時候,發出輕微嘩嘩的聲音,電視機裡的新聞在播放著對於茯神來說幾句算得上是歷史事件的各種新聞:一切安靜得不可思議,啊,對,最為“不可思議”的本生問題在於,周圍有很多種聲音,但是偏偏讓人覺得十分安靜。
彷彿整個人都寧靜了下來。
令人留戀。
“……”
茯神就彷彿怕驚動了誰一般放輕了腳步走到他的背後,伸出手碰了碰男人的肩膀。
“我走了。”茯神小聲地說。
“嗯,”從茯神的角度可以看見男人微微垂下濃密的睫毛,這遮擋掉了他眼中可能會被窺視的情緒,“我知道啊。”
“……”
茯神反而不自在了起來——之前習慣了這傢伙的死纏爛打,這一次他又畫風突變變成了不糾纏的瀟灑性格……當然,最令人不安的是他平靜的語氣。
他在六號生氣的時候聽到過很多次。
比如當他第一次試圖毀滅自己的時候。
比如當他第二次真的毀滅自己的時候。
大概是茯神的不安完美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微笑著轉過頭來:“不是要走了嗎?”
“……”
“為什麼要擺出這種表情?”e教授轉過身,乾脆趴在沙發上,同時越過沙發伸出手捏了把黑髮年輕人呆楞的臉,“我當然也知道你這兩天和顏悅色乖乖跟我回來是因為我們事先有過這方面的約定——我告訴你修復人工智慧的方式,你跟我約會,而現在,你完成了你的承諾,而我也將你想知道的告訴你了,你當然會走啊。”
“……”
“雖然我很想攔著你來著,但是男人說話要算話,”以諾笑著說,“我們來日方長嘛。”
茯神聽見自己的心臟“咯噔”地往下撩了下。
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詐騙犯。
“沒有什麼'來日方長'。”他用完美冷靜的聲音說,“我走了,就是走了。”
“我知道,”以諾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雖然等了你很長很長的時間,但是因為已經習慣了,所以再多等一會兒也沒有關係——你知道最妙的在於什麼嗎,雖然等待是漫長的,但是好就好在我知道最終肯定可以在某一天等到你,再次推開我的實驗室大門……”
茯神其實根本聽不懂以諾在說什麼。
他們只是認識很短的時間而已。
這個男人憑什麼“很久很久”呢?
憑什麼那麼自信會有一個能夠等到他的結局呢?
憑什麼……
要裝作一往情深的模樣呢?
這不正常,茯神想,肯定不正常。
但是現在他總覺得自己彷彿真的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曾經在夢境中看著以諾出事時的無力崩潰感再次出現了,他知道現在應該是道別的時候,他來伊甸園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他應該和眼前這個應該算是陌生人的男人道別。
“你閉嘴,別說話。”茯神伸出手去捂住以諾的嘴,“真的,你別說話……”
“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你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