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那石磙下包裹著的骨灰已經被軋成了一個圓餅,老人伸手將頭上的髮簪取了下來,她滿頭花白的頭髮順勢散落開來,看上去很恐怖。她倒拿著髮簪,用帶有珠子的那端有節奏的敲打著那包裹著的骨灰,就像是廟裡的和尚敲著木魚似的,她還閉上眼睛,黑色的嘴唇一張一和,口中唸唸有詞。
這時,有人在不遠處點起了鞭炮,鞭炮足足有兩米長,頓時噼裡啪啦的一片,碎裂的炮竹四處迸飛。我忍不住將耳朵死死的堵上。偷眼看了看許冬的奶奶,她心如止水,旁若無人的敲打著骨灰……炮聲中,那副黑色的棺材已經被開啟了,我看到一個大漢從裡面拿出一個大紅色的匣子,那也是一個骨灰盒,上面還印有龍鳳。
鞭炮聲停止了,老人也停止敲打了,那印中龍鳳的骨灰盒也被安穩的拿到了石盤上。老人提起那包骨灰,輕輕放進了龍鳳骨灰盒裡。
就在此時,那兩個立著的紙紮的“新人”也被火燃了起來,紙灰漫天飛舞著。
眼前的景象就是冥婚的入葬儀式。
還沒有完,八隻手,像捧珍寶一般捧著那骨灰盒,四個人艱難地向著那副黑色的棺材移動,旁邊的人見狀紛紛讓道,許冬的奶奶也趁著這會空擋將自己散亂的頭髮紮了起來,動作很熟練,髮簪很準確的插在原先的那個地方。我看到了她髮簪上那顆最大的珠子了,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顆玻璃球,裡面還有紅色的斑紋,竟然和我們在圖書館揀到的那顆如此相象。骨灰盒放置到了棺內,老人又從懷裡掏出一包黃紙包裹的東西,她僵直著走到棺材旁,將黃紙包開啟,裡面那些如白石灰般的粉狀物紛紛揚揚地落到了棺材內。
“你奶奶往棺材裡撒的是什麼啊?”一語問。
“我哪知道啊!我從來沒見過我奶奶是這般模樣的啊!看上去好恐怖啊!唉!”
當那些白色的粉狀物撒盡了,喇叭聲又大作起來,那幾個大漢將棺材的蓋子蓋上,並用繩索捆好固定在粗大的木棍上。旁邊那對紙紮的“新人”現在燒得只剩下灰燼了,剛才還是那麼精美的扎紙,轉眼間就灰飛煙滅了。
“繞神樹,鬼引路!”許冬的奶奶又大聲的吆喝著,那幾個大漢開始抬著棺材按來的路往回走,眾人也跟在了棺材的後面。
“這我知道是幹什麼去的了,是抬著這副棺材繞村後的那棵槐樹幾圈,然後這棺材才能下葬!”許冬說。
“什麼槐樹?”我問。
“趕上去看看!”一語說。
許冬的奶奶仍是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她身後是那小伴娘和小伴郎,他們倆手裡各捧著一張遺像,因為站在隊伍的後面,所以我們看不到照片里人的樣子。但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年輕人,因為這長長的送葬隊伍裡是沒有人戴孝的。
走到了剛才我們拐彎的那個路口,隊伍向北拐,走向了北側那亂葬崗。腳下已經不再是水泥路了,那些抬著棺材的大漢自然是吃力些,棺材也左右搖擺著,真怕搞不好會脫落下來。
“前面就是神樹了!”許冬向前指。我看到了一片開闊地,那中央有一棵七歪八扭的槐樹,它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看樣子是棵枯樹,它同周圍著滿眼的綠色形成很鮮明的對比。
“那是棵死樹啊?我以為多神呢!”我不好氣的說。
“別這麼說啊,這棵樹真的挺神的。說它是死的吧,可它就一直矗立在這裡,我小時侯就曾見到有人下葬時就把棺材抬著圍著它轉。說它是活的吧,可它根本不長什麼葉子,整個就是乾枯的,而且樹身上還有很多窟窿!”
隊伍漸漸接近了那棵神樹,樹上幾隻黑色的鳥被大作著的喇叭聲嚇的猛的飛開了。
這棵樹很高大,也很粗,可枯得令人心寒,乍看去就像是一隻快要被風化的鳥爪,似乎只要一陣風就可以把它吹得攔腰斷掉,抑或一把火便可以把它燒個精光,樹幹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樹洞,像是一隻只黑色的眼睛。
隊伍在老槐樹跟前停了下來,喇叭聲再次息了,大漢們將棺材穩穩當當的放在了地上。
“需要繞著這棵槐樹多少圈啊?”我問。
“我怎麼知道啊,我又沒數過,不過也就幾圈吧!不多的!”
看了看錶,已經三點半多了。
“你奶奶說‘繞神樹,鬼引路’?是不是繞著這棵樹就是所謂的‘鬼引路’啊?”我不解的問。
“我怎麼知道啊!”許冬擦了額頭上的汗水,又往嘴裡灌了口水,“也許是,也許不是!”
“你這等於和沒說一樣!”我道。
這棵老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