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備加呵護,精心做成小巧玲瓏的花壺,用水慢慢澆灌這些上蒼饋贈的花神。春去秋來,我一刻不停地忙碌,用心血浸潤,廢寢忘食,流連花間。這些花神成了我的至愛,風來,我要擋;雨來,我要遮。我情有獨鍾於這些高貴、典雅而又美豔的花兒,用一生一世,來澆灌著她們。我知道,也許生生世世,我都要與她們為伴。
春雨如風,沐浴其中的花兒抖落塵世的水滴,媚著眼兒望著我,我的熱淚順著臉頰滴落,滴在這春天的早晨;夏夜清爽,我把心愛的文房四寶搬進花叢,和花兒為伴繪畫、作詩、習字,我給花之君子起了許多高雅而有情趣的名字,筆落花間隨君意,琴撫月色知君聽;秋風秋雨愁煞人,我在眾花之中巧搭涼棚,遮風擋雨,讓花神們不受人間冷暖;冬雨時至,萬花枯萎,我將暖熱搬進花棚,讓花神如沐春風。我用一生一世的心血,我用一世一生的淚水,都是為了我的花神。
我外出,伴著萬千留戀,慢慢走出家門,一步一回首,生怕花兒流淚;我歸來,心兒像快樂的鳥兒,腳步雀躍而飛,衝進家門,迎來花兒嬌美的笑靨;要出差,幾天前就做著各式準備,籌劃花兒的給養,生怕花神受些許委屈。
一場漫天的冬雪掩埋了我的夢想,這場夜雪冰凍了百花園,破碎了我久遠的幻夢,讓我在這個如漆的暗夜裡心頭滴血。
這場由上蒼織就的天羅地網遲早會來的,打著旋兒停在我的花棚之上,他要破壞美好,破壞幸福,破壞生之豔,送來死之悲。
一夜之間,花兒枯萎,地上一片狼藉。我駐足花前,欲哭無淚。我的春風呢?我的綠柳呢?我的明月呢?我的溪水呢?我的花神呢?你忘卻了花前月下了嗎?你忘記了日夜相伴了嗎?你忘記了我一世的澆灌了嗎?你忘記了我終生的淚水了嗎?
從此,誰能告知我該怎樣才能從失望與絕望的深淵和泥淖中爬出;啊,悲酸的心裡實實在在下了一場無望而又茫茫蒼蒼的漫天大雪。
也許花神有著自己的嚮往和憧憬,也許花神已經完成了又一次靈魂的昇華,也許在美麗的誘人的天邊,她正揮舞著衣袖翩翩起舞,也許她正像我初時那樣做著別樣的玫瑰色的夢……
苦苦思索,我決計明晨喚個泥水匠,把這一片心中的聖地封死;今生今世,不再養花。我決計明年冬季搬家,搬離這個讓我傷心落淚的百花園。
第四篇 枕著雪花入眠
久違的漫天飛舞的大雪在一個毫無準備的午後彌散在天地間,紛紛揚揚。屋前房後,茶盞工夫已是雪白一片。幾個俏皮的孩童在飛雪中歡笑,蹦跳,一如我快樂的童年。偌大的操場上,只有一位瘦削的年輕人,神色凝重地沿著雪花飄落的方向凝望天際,一任快意的雨的精靈撫慰著淡淡的悵然和憂傷。站著窗前,望著色彩斑斕的雪花,人們做著各自的幻夢,想象著歲月的滄桑,暢想著春天的溼潤。
好想枕著粉色的雪花入夢,在颳著凜冽寒風的暮夜。忽然想起童年的雪夜,和著影影幢幢的煤油燈,諦聽屋外雪落大地,與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們怡然歡笑。說些什麼呢?有神秘的《聊齋》中的鬼故事,有鄉間的奇聞軼事,有姐妹間的私房情話,有……大概全是些東家長西家短的瑣事吧。邊說邊笑,笑聲溫暖了心田,融化了冰冷。大朵大朵的雪花從窗間睜著豔羨的目光悄然飄進來,然後倏忽而逝。這個飛著雪花的冬夜,充滿了神奇、夢幻和希望。
冬季的鄉村是一首婉約、純靜的小詩。大雪飄飛的日子,去鄰家串門,主人必然要抱些柴草放在堂屋的中央,然後點燃。大家圍坐在火旁取暖,這大概是鄉村迎賓最好的禮節。冬雪之時,串門是鄉下人的一道湯,愈品味愈醇厚。當然,你不必擔心非要有什麼事,偷閒串門本身就富有詩意。烤火烤得暖暖的,訴說些友誼,閒談些收成,憧憬下來年的希望,真是其樂無窮。說著說著,該是吃飯的時節,外面大雪還在恣意飄灑,似乎沒有想停下的念頭。這時,你若提出回家吃飯,主人必然執意挽留。你越是走得心切,主人越是勸得情深意重。橫下一條心,一頭衝進雪幕中走了也就算了;偏偏覺得主人盛情難卻,稍一遲疑,破舊的飯桌上已經多了兩碗小菜。盤腿而坐,主賓相對,飲上兩杯。聽著雪壓樹枝吱吱啞啞作響的聲音,就著菜餚,品味著冬天的氣息和主人家裡的溫暖,心兒恐怕早已化成一汪清泉。
喜歡在雪夜去村裡的牲口屋,餵馬餵牛的老大爺抱著大捆大捆的柴草把屋裡燒得暖和著呢。脫掉棉衣,圍坐在草堆旁,用稻草搓著草繩,聽老大爺講《三國》,說《水滸》,談三俠,論岳飛,那是少年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