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光移動步子到她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四年了,許都統終於肯承認自己錯了?”
那人怔了怔,顯得有些恍惚,“公主想要知道什麼不防直問。”
“好”,攬光長吸了一口氣,眸光逼人的望著他,“四年前長宏宮走水,為何四處角門都下了鑰?!”
四年大寒那夜,長宏宮中最先走水,大火綿延竟是燒了大半個皇宮,七天七夜不滅,幾乎能讓整個大膺都能看到那一片沖天的火光。她的母后、禪位的父皇、初登基不足十日的皇兄以及後宮數不清的太監宮女嬪妃,都被這一場大火燒得乾淨。說來可笑,恐怕前後幾千年,都再不會出現這樣的笑話——宮中走水,竟是會將燒死太上皇、太后和新登基的皇上!
攬光想起那夜的慘烈的場面,熊熊大火不斷的吞噬一切,各處宮門都落了鑰,翻遍整個的宮中就是連一杯水都沒有!寒冬臘月,救火的太監宮婢提著木桶卻無處取水,就連著御花園中德清池都結了一尺多厚的冰。
那時,她都分不清到底是人為、還是老天要亡她裴氏。
攬光恍如又陷入了那一片火光之中,火舌燎燒著她的肌膚,而她只覺得遍身發寒。“宮門素來酉時下鑰,你為何當日會偷偷命人開啟衾兒的宮門!”
她內心亟不可待,接連著發問。
許應邯終於抬起頭來,他的一雙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算來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卻已如老者的眼睛一樣渾濁不清。
“是有人讓罪民這麼做的,那人對罪民有活命之恩……”他艱難的從喉中擠出了這幾字,整個人都顫慄不休,“只怕說了只會平白無辜將他牽扯進來……”
無辜?攬光聽了這兩字心中一頓翻攪噁心,能知道內情的又豈會是真正的清白身?她此時隱而不發,按捺在了心中。
“不說,只怕是又是辜負了當日皇恩浩蕩。”
攬光心中冷笑,可她面上卻是肅然冷淡,“許都統肯據說相告,本宮許你平安一世。”
許應邯緩緩抬起那雙失去神采眸子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有說,緩了緩,他才帶著乾澀的苦笑說道:“罪民哪裡貪生?”他聲音不大,但卻是字字都帶著倦意。說完,他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縱然帶著手鍊腳鏈也掙脫了兩獄卒的脅制,一頭撞向了那硃紅石柱!
登時,鮮血四濺,許應邯癱軟在了地上。
他竟是存了求死的心!
攬光心口一震,縱然是這幾年已經心腸的冷硬了,她也沒有料到他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了結自己。她一直以為他也是貪生趨炎之輩,以為是江元王的死才叫他有了懼意才會鬆口的。
“林相……是林相……”
許應邯目光直直的盯著上空,唇一直在囁喏著的著什麼,可除了這幾字,其他的再也聽不清了。
“公主?”刑部侍郎崔道見攬光面色奇白的盯著那早已經是死透了的屍體,半響沒有動彈,終於是忍不住喚了一聲。
攬光這才回過神來,她轉身對著崔道囑咐道:“好好斂了。”不待這話音落下,她人就已經是疾步走了出去。
是林相!是林相!
那麼,四年前的事情他知道多少?他是同謀還是主謀?
“崔道。”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喚著已然垂眸想著不知何事的刑部侍郎,他聞言後遂即快步上前停住在駐步堂前的攬光身前,聽候吩咐。
“你可知……林易知的二子是何許人?”她雪白臉上微蹙著如墨一樣的秀眉,一邊遲疑的問著。
崔道想起方才在林府面前的年輕公子,搖了搖頭,就好像那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其人本名林沉衍,是林相正妻所生的嫡子,但卻沾染了一身紈絝習氣,日散千金,在京都有個散金公子的諢號,而在林府中就是庶出的都比他要更討得林相歡心。”
攬光沉眸不語,思了一番,只對著他鄭重吩咐道:“你去將他仔細查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說楠竹是誰~看得出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