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能說得徹底。
馬車徐徐而動,即便是白猊丘的官道也常年有風沙遮蓋,車子行在這樣的砂石路上,並不平穩。索性好在行得緩,車中左右搖晃得並不劇烈,反倒是像在水波上輕輕的搖曳。
攬光單手撐著側臉,兩人緘默不語,更加是生出了一股昏昏欲睡的沉悶來。不多時,她的確睡著了,但睡得及其淺,不過車馬剛停,就已經是半張開了的雙眼。茶色的眼眸中好像還帶著一股迷濛,比之平常要柔和上很多。
林沉衍也才抬起頭,他邪噙著的嘴角,可神情卻是寡淡的,“夫人就不怕我下毒手?”
又是一聲夫人……
攬光轉過頭去,盯著他的臉半晌,才木然似的開口道:“我死,你也一樣要死。”她聲量不高,平平淡淡的開口,但眸子卻是發亮。在這漆黑的車中,看了之後叫人不由得肅然。
我死,你也要死!
她好像說的是一個事情,一個早就已經擺放在那的事實。
林沉衍卻笑了笑,顯得是不將她這話放在心上,他微曲著一條腿,散漫的靠著後背,而那隻擱在膝蓋上的手又在無意義的撥動著。“夫人能上沉衍的車,真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停頓了片刻,他忽然轉了一個話題重新開口,“夫人……是不生沉衍的氣了?”
說到此處,攬光才猛然正視林沉衍去。原本已經安穩沉澱的舊事又被他刻意提了起來,她銳氣也一下子迸發了出來。
他們之間……又哪裡能用一個簡單的“生氣”就能的概括得了的?
攬光驀然想笑,這廝混賬至極,竟然敢問他的生不生氣!他居然敢!
她搖了搖頭,搖得緩慢,目光又一動不動的黏在林沉衍的臉上。那是種恨不得上去咬他幾口才能紓解的怒恨。光是當日魏東臣的事情就已經是叫她不能釋懷,更何況……他突然出現在此處,袖口還帶溼意!
她的目光下移,果然……看見他的靴子頂端也盡是溼的。
簾子晃動著,外頭的日光有一下沒一下的透進來。喧譁聲早已經遠去,拉車的馬在打著噴嚏。
攬光抬頭,凝眸看著眼前的男子,竭力想要看清楚她的眼前的男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她唯獨能看見的也只是他那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漸漸的,那笑容愈發猙獰,從中偷出來的=狂妄的笑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嘹亮,尖銳得淒厲的嘶吼透出來,刺得她的耳膜經受不住。
她被逼得急速後退,背已經是緊緊的抵靠著在了車廂上。她面前的“林沉衍”早不是之前毓秀的模樣,外皮被撕裂開,他身體裡面實際上蟄伏著一隻巨大而醜陋的怪物!
“不要!你走開!啊……!”
攬光驚慌失措,抱著自己的頭,不顧一切的嘶吼著。
往日的冷靜和矜持,被覆滅得乾乾淨淨。
魘症時時刻刻都糾纏著她,而這一次,她所見到的也不過是她的幻象而已。
說來可笑,攬光平素從來都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每次發病,她眼前出現的卻不乏光怪陸離之象,其中更多群魔亂舞的場景。每當這個時候,她的恐懼也比平時要加深了數千倍。
“裴攬光!”林沉衍發覺不對,立即探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雙肩,而他手底下的人猝不及防的抬起了頭。
她的額頭已經沁出了細密的冷汗,驚恐的睜大了雙眸,就好像他是洪水猛獸頃刻就要取她的性命。
取她的性命?
林沉衍失神,下移視線,她的一段脖頸纖細得很,此刻只要自己稍稍用上幾分力氣,必然就能將她掐死了!
只是,他又什麼會去掐死她?而清醒著的裴攬光又怎麼會這樣懼怕他?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間,攬光眼眸突然清亮了起來,不用多想一記巴掌已經是落在了林沉衍的臉上。她不過是在這接踵而來的幻象中偶得了一絲喘息,緊接著她將袖中滑出的那小盒開啟。
原本的粉末經由昨夜的風雨已經是都被泡溼了,黏成了一塊一塊的。
攬光的手只不住的發抖,逼得她不顧一切的將手中那藥倒入了口中。
林沉衍橫生怒意,將她緊抓在手中的藥盒奪了過來!她怕自己害她,難道這不怕這藥粉會害死她?難道就不怕這藥粉背後的兩人會害死她?他緊迫的看著她,絕不退讓。
在這藥性的左右下,攬光的病症果然是被一點點剋制下去。可那臉上仍然是帶著虛弱的白,她亦是看著林沉衍,心中澀然,說不出的失望。
他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