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光如今有許多的害怕,較之在東湖上的命懸一線,其實眼下也並不見得是到了絕境的地步。
可人若是一旦有了一個能依靠的相伴,原本堅硬的心也就會隨之而的裂開無數道口子,就不會有當日的果決。
“不動……”林沉衍溫軟開口,卻依然是這兩字。但這個時候,他的聲音比之前又好像是低上了許多,帶著疲憊的沙啞。
攬光覺察不對,猛然反握著他捏著自己的那隻手,用了幾分力氣相要以此來得到林沉衍的回應。可用了大力捏了數下,那人卻無絲毫回應。就在攬光心下焦急的時候,他驀然笑了一聲。
聲音輕輕的,有如是一口甘冽的泉水,鑽入到攬光的耳中,便能將她的四肢百骸都浸潤個遍。他這笑聲中又好像是帶著戲謔,好像是在故意逗她玩的一樣。攬光心思微沉,手中的動作也都作罷了。
咀嚼聲不斷,就好像是在生吞活嚥著什麼,叫人毛骨悚染然。
白猊在吃人……那些人死前一刻的絕望恐怖盤踞在這風暴中不散開,每個人好似都逃不開這樣的氣氛。
他二人稍稍離得遠些,不知道這其後又會是個什麼樣的恐怖景象。
攬光覺得呼吸不暢,也顧不得其他,猛然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管一口到底是吃了多少風沙,心中的鬱滯到底是稍稍紓解了幾分。
可正當這時候,風向陡然發生了偏轉,他們所處的位置原本已經是堆成了一個小小的沙丘,可抵不住狂風的啃噬。沙丘在被風吹著挪轉方向,他們身子底下的砂子在不斷滑動著。
“走!”
林沉衍忽然起身大喝了一聲,而手上早已經是環著攬光的腰肢將她的拉拽了起來。他眯著眼冒著風暴大致看了一眼後就帶著她疾奔而去。
可腳才踏在流沙之上,就已經是陷到了膝蓋。
攬光難發一言,隨著他一腳深一腳淺的朝著前去,行走得艱難而緩慢。而她身後,忽然一聲嘶鳴,下意識的想要往後看,林沉衍卻已經是斷然開口搶道:“不要看!”
“是那駱駝被砂子活埋了……”
聽了這話,攬光輕咬了下唇,緊閉著雙眼隨著林沉衍而去。如今,她幾乎是已經是將自己的一切都託付給了林沉衍,生死都交予到了他的手上。
不知為何,她沒有了往日的殫精竭慮,這一刻卻反而是輕鬆了起來。依照她的性格,她原本不會在這樣的危險的時候還這樣相信一人。可偏偏到了這樣的時刻,她敢如此去做,閉著眼就隨著林沉衍。
沒走幾步,小腿就開始酸脹了起來,只是攬光不曾開口多說一句字。低首斂眉,這些事情對她而言本就算不得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即便是現在雙腿如同灌了鉛,她也沒有落下。
狂風幾乎要將他們二人吹倒,在風中流轉的砂子凌厲割著□在外的面板。
林沉衍面前重新尋了一個地方避風,立即又將攬光環在了自己的身下。而她身量高挑,眼下被他護住卻也顯出了種嬌弱的意味來。
這樣一躲,又不知道是過去了多少時候。
等攬光再睜開雙眼的時候,風沙都已經是停了下來,四周一片死寂。她被林沉衍壓在身下,首當其衝便能看見他的臉。可如今他的一張臉,恐怕再也稱不上面如冠玉這四個字了。
只見林沉衍整張臉都顯得通紅,仔細去看,竟是面板被劃開了一道道細小的傷痕,不算大,但密佈在一起,卻委實有些驚人。
這些……大概都是風中的這些砂子給劃傷的。
林沉衍仍是閉合著雙眼,長而密的睫毛間還帶著細碎的砂子。攬光盯著看了一眼,心中微動,指尖微微靠近,將其輕輕的拂了下來。做了這後,她又有些後悔,像是心虛,下意識將自己身上的身軀推了下去。
她渾身都痛,如同被碾碎了一樣,勉強著才坐了起來,再看一眼身邊,林沉衍卻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攬光擰著眉,這樣一看,她才看清楚他幾乎是成了一個砂子做的人。“林……沉衍……”遲疑了一會,她開口喚著他的名字,帶著小心翼翼。
未得到回應,攬光側轉著身,伸手在他的胸口拍了拍,“林沉衍?”
不料這時,躺在地上仰面朝上的人驀然反抓著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將攬光帶入到了自己的懷中。他並未睜開的雙眼,卻已經是語氣倦懶得應了一聲,“夫人,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