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拿了帳中桌上的紙筆,粗略的畫了一下那村子的位置,交予了元八。蕭淮之前心中有愧,出去了不過片刻,果真是拿了景拂夫人的手筆來,非但是兩百兵馬,更是多添了一百,眼下就已經是準備妥當只等出城了。
原本蕭淮還在思量要不要自己親自去白猊丘一趟,可一見元八已經是在了攬光面前,心知這事情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去插手了。他暗地裡苦笑了一聲,只將那手筆交給了元八。
“你就在這休息吧。”待到元八走後,蕭淮柔聲上前說道。他原本有心修復和攬光之間的關係,可轉眼卻見她臉上極其寒。
“怎麼了?”
攬光轉開視線,像是在迴避著他一樣,長睫微垂,眼下的兩團烏青看起來近乎墨色。卻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是藏了她的多少反覆心思在其中。
她果然不再是嬌養在宮中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了,蕭淮噓唏起來,卻又偏偏生出一股不能罷休的執念,可到底是她!他不知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如今有點諸事不順的感覺,立在原地,他袖中的兩隻手握著拳頭,像是刻意在提醒著自己。
一轉念,他也恍然明白了過來,原來她怪罪的是這事情……
他大約是在看著她被林沉衍帶走的時候,心中反覆銜恨,就已經不能控制了自己了。風暴來襲,他那一刻心中所存的不是擔憂,而是嫉恨和詛咒!
既然願意同他走……那不如一起去死吧!
只有到了死了的那一刻,恐怕她才會知道後悔!才會知道和林沉衍在一起根本就是死路一條,根本……
蕭淮單單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那股子怨憤又都將他整個人都控制住了。既然她要和林沉衍走,那他就盼著她死,盼著他們一道去死了才好!這樣扭曲而病態的想法卻是叫他有著異乎尋常的快感!
只是……攬光一出現在他面前,那些惡毒的心思就又都隱匿了起來。他滿心裝著的,還是對她的眷念和不能割捨。
他不能失去她,裴攬光……
蕭淮眼中越發幽深,仔細去看,卻又是真正叫人覺得情真意切,容不得一絲作假。只叫人覺得是他的滿腔熱情捧著到了攬光的面前,卻受到了冷待一樣。
攬光微微一哂,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是她自己看得太清楚,將他的目的都看得一清二楚,這樣的人,怎麼會全心全意的對待自己?如是……她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寧松——如她一樣的嬌憨,倒也能得到些喜歡。
二人皆不再說話,好像如果在此時將話都說盡說開了,只怕這輩子再不能說上半句話。原本攬光覺得自己的身子極困,可這個時候,卻又覺得輾轉反側,再難成眠。從慣會做戲的蕭淮,再去想林沉衍,想著他最後還在和自己說著戲言,不覺滿心細密的酸脹。
第二日天一亮,喊戰的戰鼓又在那南城之外響了起來,動靜響徹天地。比之昨日晚上,又好像有了些許不同。
帳外,一眾腳步聲靠近,烏壓壓的一片人疾步而來。
“蕭大人!”有一道女聲動容的喚了一聲,她的語調中好像透露出颯爽氣派,若是凝神去細聽,又覺得有股說不清的柔情在裡面。那人身上穿著銀白色的盔甲,外面罩著一條血紅的披風,叫人望之只覺得英氣勃發,不能小覷。
偏偏,她容貌姣好,如天上新月,看了一眼挪不開目光。原本就是個大美人,卻還能有如此膽色和忠勇,如何能不讓人心中歎服?
攬光見她當先進來後,便帶著一臉焦色對著蕭淮開口道:“蕭大人奉皇命前來,還望能解了勒州百姓之苦。眼下蠻夷在外擂鼓喊戰,外頭雲車也都架好,避無可避,妾身斗膽來問蕭大人可有對策?”
她明明是此地主將,可此時又用妾身自稱,好像是將一切問題都拋給了蕭淮。攬光凝神望著她,忽然想起了他昨晚的一句話——好像景拂夫人……是盼著我們來似的。
漸漸的,不甚清晰的事情越發明朗起來,攬光猜度著……只怕今日的事情不會比昨日少!也不會比昨日的小!
僵持不下十數日的戰事,居然在他們剛到就要打響了……攬光扭頭望著蕭淮,他不是傻子,怕也是明白了這景拂夫人帶著一眾人來此地意欲何為。今日若是守不住勒州南城,只怕一切罪責都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而蕭淮緊蹙劍眉,遲遲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