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頡姆媽?”那是在她約莫三四歲時候出現的人。
那人點了點頭,終於控制不住情緒,撲上去一把抱住了攬光。像是付盡了全部的氣力一般,她此時此刻很不得將攬光刻入到自己的骨肉中。“明月兒……姆媽的明月,姆媽終於見到你了。”
攬光垂著眉眼,較之方才已然平靜了一分,她深吸了口氣,“明月記得姆媽,記得當年落下湖,是姆媽下水去救了明月。”
“姆媽怎麼會讓明月兒有事!”提及往事,老嫗依然悸動。
“明月仍記得,那日姆媽腿上也被劃了好長一道口子……明月當時,嚇壞了。”
老嫗停止了啜泣,她慢慢後退了一步,站定了才低聲沙啞著道:“姆媽當時傷的手腕……”說著,她將那隻手腕漏了出來,只是再不是記憶中雪白細嫩的面板,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被大火燎燒過一般,呈現出黑褐的龜裂。
“……啊”饒是攬光,見到的那一剎那,也不由得深吸了口氣。
該是經歷了何種變故,才會有這樣可怖的傷痕。
“只是舊日的傷口,後又被新的傷口覆蓋了去……”老嫗緩慢的開口,她用另外一隻手的手指在那隻手腕處比劃。“原本應該在這處才是。”
攬光目光挪轉到那處,眸中宛如有淚光閃爍,戒備較之前不知卸下了多少。她再度開口,已經有了幾分哽咽,“是明月的錯,可是姆媽當年為何會忽然不見,又怎麼會在此處的?”
那老嫗聽後卻是明顯的一滯才緩緩說道:“也有些變故,到後來便是皇宮一場大火,我幾經曲折才投奔了侄兒。只是不想身體就此落敗,我一心想要去京都,但卻是有心無力。”她的聲音中透出著孱弱,身體早已經是被掏了個空,勉強撐著一口氣說話而已。
“姆媽,你……?”攬光將那老嫗攙扶著坐在小塌上,只覺得附在自己身上那那具身軀就如同棉絮一般。
林沉衍對著魏一泓看了一眼,領著他一同出了屋子,又妥帖將房門合了上去。餘光掃見那老嫗顫顫巍巍的揭開了兜蓋在臉上的圍布,露出一張被會毀得幾乎無可識辨的臉來。他心頭一沉,再沒遲疑的退離出去。
二人穿過中庭,沿著廊簷小道行進,林沉衍目睹方才一切,自然是驚疑盤亙。他與那老嫗沒有往日交情,此番置身在外看那事情,又多了幾分審度的態度。他速來小心謹慎,不露神色的開口問道:“今日下午才見過魏城主,不想又見,想來沉衍和魏城主也是有緣分在的。”
魏一泓跟在他身後兩步之遙,半垂著頭,凝眸仔細聽著,立即回道:“情非得已。”他咬了咬牙,才又重新道:“駙馬不知,那人乃是下官姑姑,自幼將下官帶大,大約四年前,姑姑才重新出現,只是隻字未提當年失蹤那幾年的事情。若非今日姑姑忽然病重……”
“你說她忽然病重?”林沉衍截了他的話,駐足側頭問道。
魏一泓神情凝重,“正是,姑姑病重召下官去床前囑咐了下官一些事情,下官這才知道此事與大長公主有關。下官隨即將駙馬之事告與姑姑,姑姑竟又好轉跡象……可是,只怕終究……”他到底是行伍出身,雖然面露悲傷,但是到底還是能夠剋制。
林沉衍負手,他停在原地,目光朝著空曠之處看去。微微皺著長眉,緊繃的側顏叫人不敢出聲驚擾。魏一泓早些時候,也有這位林相二公子放蕩行徑的耳聞,而今日一見,卻不得不要感慨流言風語未必可盡數相信了。更何況,此人下午一番口才,句句打消自己疑慮,叫人心生折服。他雖然身處邊地,但對京都的形式卻也是知曉幾分,可眼下,他才真正體會到大膺或許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這樣繁榮昌盛。
這早已有漣漪的表面之下,是巨大的躍躍欲試的漩渦。他隱約覺得,就在這兩年,朝堂之上必然會有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
只是,現在看來隻手遮天,權傾朝野的大長公主並沒有傳聞中那樣大的權勢,那麼京都根深蒂固的權閥世族又會有什麼樣動作呢,魏一泓不知。他只知道……他眼前不遠處的那個欣然長立的青年,必然會有番作為,再不可能由著舊日那些流言誹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