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聽得她的話似乎渾然一震,卻也不得不在這冷漠的視線下收回自己的手,他緩緩站起了身,艱難卻又憤憤開口道:“我思慕公主,死又何妨?”
這番話過於直白……又怎麼會是當日沉斂毓秀少年能說出來的?
攬光輕喟了一聲,“蕭大人這話不防留著同寧松說去。”她也站了起來,輕羅紗的裙子如水波一樣輕輕晃盪起來,叫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是月光下搖曳的菡萏。
“本宮念在你玉清池一事上有功,今日便不計較了。”說罷,她顧自朝著離開,未有半分留戀。
玉清池……蕭淮見人走了兩三步,臉上更是露出複雜神色,“等等!”他聲音急促,唯恐眼前這人一走,就再沒有親近的機會。“既然你都知道了……”
工部汪狄能第一個站出來指證蕭池,的確是他蕭淮暗中做的手腳。蕭池有難,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當初攬光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讓人卻秘查,的確是他。
“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
攬光腳步停了下來,側頭冷不住輕哼了一聲,幾番忍耐話還是衝口而出,“難道蕭大人這樣做不是為了好娶寧祜南的千金?”
夜風沙沙,草木的影子都隨著支離斑駁了起來,黑影疊疊如是鬼魅。
“你這樣想的?”蕭淮的聲音驀然低沉了許久,悶悶的叫人說不出……沮喪,“攬光……”似乎是平復了一會,他終於又抬起頭,目光的凝視著她的側顏,“你難道忘記了我手上的傷疤了?”
“四年前我沒有本事護你周全,今日所做的一切……也都只希望能為你分擔一些。”他笑了笑,笑聲落寞。
攬光眼前浮現起那日在登天閣,他和寧松果真是一雙登對的璧人。如今這話說到了這份上,也似乎堵住了她冷硬的姿態,攬光慢慢迴轉過身,“蕭大人。”
她開口,又是一聲漠然的蕭大人。
“攬光!四年前我是被荀夫人囚困了,被挑斷手筋腳筋!並非是……並非故意不回來救你。”他這聲音原本是帶著騰騰怒氣,可到了後頭又軟了下來,像是在和她服軟求原諒。
“我會娶寧松,也不過是想要藉此分散寧鄴侯的心,能讓他鬆口放你!”他淒涼了一笑,“我又怎麼會想要娶她?”
“我蕭淮從來心動的就只有一人!曾經是,將來也不會變!”蕭淮逼近了幾步,每說上一句,眉就越加皺上一分,他痛苦和折磨都湧在臉上。
這些話,如同是一架在攬光耳邊的銅鐘,大力的在撞擊著,嘹亮的聲響灌入她耳中,連著冷靜的心也隨著震了起來。
蕭淮……蕭淮……
攬光看著他,心中生出無數的滋味。
我蕭淮從來心動的就只有一人!——這是她年少時候的渴慕,卻似乎在現在得到了。
而蕭淮正握著拳看著她,臉上帶著惋恨和不甘,全然不似作假。
……這些話,到底是幾分真幾分假?真的都是為了她?
攬光看著,這一刻的神情不似方才一樣尖銳而生疏,好像連著她自己都陷入到了迷惘中。她張了張口,神色猶豫的問道:“是……嗎?”太多猜測和懷疑,人心難料,他們分別四年,卻不知是否還有當初赤誠之心。
蕭淮沒有直接回話,反倒是徑直上去一把摟住了她,幾乎要將她揉入自己胸腔中。沒有太多的傾訴,只是反覆呢喃著道:“攬光,我想你。”
“攬光……”
“……我想你……”
他的語氣近乎哽咽,似乎,這四年中,他的一番相思早已經刻入到了骨髓中。分別時他們才尚是萌生愛慕,而相聚時卻已經是情深難述。
而於攬光而言,太多誘惑在藏在這個懷抱中,竟讓她一時沒有拒絕,反倒有些沉淪在裡頭……
蕭淮是她年少那段美好時光湮滅後僅剩餘的,她貪慕那些,稍一慌神就容易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她與他每見他時又何嘗不需剋制?而今日,堅硬的阻隔都轟然破碎,只因為他說——我蕭淮從來心動的就只有一人!
臉埋在蕭淮的前襟,她的額頭輕抵著,緘默不語。長睫下,原本堅定的眸光也似乎在渙散動搖。
若是沒有這一切,他們理所當然的會在一起。
蕭淮修長的手指穿插入她如墨緞一樣的頭髮中,有種脈脈含情。
“不要動蕭家。”
氛圍凝滯片刻,攬光神情驟然清明,矇蔽雙眼的業障消失殆盡,她迅速掙開想要倒退。
——原來……他近日來是為了讓她不動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