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他此時看明白了前方無人卻燃燒灌木綿延十數里的意圖,自然便也信了卡察受降。此時看那密信,不過是想要看看林沉衍到底能寫些什麼。
蕭淮雙手捏著那紙展開,皺著眉瞥了一眼,只好像碰一碰林沉衍的東西都叫他嫌惡的很。他眉毛一擰,譏笑了聲,面色隱隱發青,一怒之下將那隻揉成了團在掌心中捏了又捏,恨不得將寫信那人撥皮拆骨。
汪銓見他這般神情,問道:“蕭大人,如何?”
“如何?”蕭淮淡笑,可通身俱是冷意,“卡察已降,這頭功汪大人是爭不到了。”
汪銓受他這樣譏諷,臉色頓沉,心中再沒有半分顧忌,回道:“若不蕭大人拖延,汪某又何愁搶不到這頭功?”說著,他轉過面去,只道:“走!”潮州官員將士皆是隨著他朝著前去。
蕭淮稍慢一步,然他卻也不著急,打馬慢吞吞的跟著。他心中藏著一口惡氣,不然不會這樣不能自控的將怒氣顯露出來。方才林沉衍那張紙上的字在他眼前不停的晃盪,又如化成了譏笑揮之不去。
他忽然揚起鞭子,重重的朝著抽了下去。那馬吃痛,嘶鳴了一聲,發狂似得朝前狂奔。而蕭淮仍然一記記的抽下去,恨不得此時能立即到勒州城中去。他隻身一人,穿過那仍到底火線之時驟然停了下來。
只見那地方被砂子都被燻得溫熱,前後左右每隔五步便有一格火堆,堆滿了乾枯的灌木又淋上了火油。前後有五丈,而左右延綿卻有十數里。只見那最後幾排的火堆早燃了乾淨,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灘灰。中間餘火未滅,而最最前面,尚未有動。
蕭淮看了這些,心中愈加不是滋味。林沉衍……林沉衍竟是用這樣的法子逼得卡察歸順的?他心中像是堵了什麼似的,鬱結不順。他到了此地,又如何能再看不明白林沉衍的計謀。
夜間白猊丘上易生濃霧,而林沉衍命人在此地燃燒灌木,又可生出煙氣。如此一來,在遠處只能看見的火光鋪展數十里之寬。如此再循序漸進的朝前推進,則猶夜間舉著火把行進的大軍。乍看之下,的確讓人心中撼動。若再擂起戰鼓,擒住敵方派來的斥候,那便是有七成相像了。
蕭淮緊緊的握著韁繩,手背的青筋立現。他坐在馬上立於原地,不知是在想著什麼,只叫人覺得他神情慢慢轉換,漸漸多了幾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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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州城頭的旗幟早換成了“裴”字,緊閉的城門已開,管卡各處已由勒州原先舊部接管。
這一夜積勞,攬光支著手臂揉了揉眉心。林沉衍正垂首伏案速速寫著各處歸置,間隙抬頭看了她一眼,溫聲細語的說道:“你先去休息。”
攬光起身,到他面前隨意開啟了一本公文,上下略看一遍,“勒州城的舊部雖然是眼下接管,可和溏綸部族到底不能容。”
林沉衍將她手中那本抽回,合好又放在了遠處,“安排溏綸族的事情我會小心。”說道此處,他不由得皺了皺長眉。勒州百姓和溏綸部族的嫌隙仇怨只怕也不是一日半會可以消弭,硬將二者融在一起,來日必生大事。他搖了搖頭,失笑道:“這事雖然緊要,卻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攬光見他執意如此,遂點了點頭,“好”,她聲音嬌軟,卻是含笑而說。
林沉衍伸手去握了握那一隻手,“你放心去。”
攬光轉身出門,忽然想起一件事,略微猶豫了下卻還是坦白問道:“你是知道潮州援兵將至還是……”
林沉衍莞爾,只叫人覺得容光流轉,逼得人挪轉不開眼神,“我哪裡會知道,只不過是猜中了蕭淮的心思。”
蕭淮的心思……
攬光出了那書房,才沒幾步卻聽見身後有人的開口喚她。
“攬光……”那聲音低啞,竟是要低到塵埃裡頭去。
攬光擰了下眉,轉過身來卻是嘴角噙著笑,卻又似笑非笑道:“蕭淮,你果真從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中。”
那人一身窄袖白衫,允文允武,聽得此言卻是半晌都沒有說話。
勒州刺史府之前被洗劫一空,蕭條敗落。今日清早林沉衍才以駙馬身份重開此地,方便勒州上下舊部聚於此地商議要事。如今殘垣斷壁,枯枝敗葉,添了許多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