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察心中微動,只不耐煩的側頭瞥了一眼攬光遞上前來的手。那隻白皙細嫩的手掌中,躺著的正是京都金吾衛的玉珏。這枚玉珏和之前撿到的那枚一模一樣。卡察恨聲道:“這時候,縱然大膺的金吾衛在此又如何?”
攬光搖頭,正要動作,卻是林沉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凝重的看了她一眼。攬光輕輕掙脫,仍舊上前,與卡察並肩而立。她眯著眼,迎面呼嘯而來的的烈風,聲音清亮著道:“來的何止大膺的金吾衛。”
卡察一時沒理會她的話,眼神淬毒一樣的盯著她,森然問道:“你是什麼人!”
攬光失聲一笑,哦了聲道:“寧鄴候的荀夫人沒告訴族長麼?”
卡察將之前衛音荀的話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卻只聽她說此人緊要,是林沉衍的命門。可眼下看來,此女子氣勢逼人,並非依附於林沉衍。他腦中忽然想到一事,臉上橫肉抽動。他早知林沉衍本是大膺相爺的二公子,是大長公主裴攬光的駙馬。
立於自己一側的人,難道就是……
卡察臉上神色轉了幾轉,除了意外之餘更是多了幾分驚嚇。“你是……”他囫圇將之後的幾個字都吞了回去,只覺得說不得。然他心中卻此人的身份,卻再無半分懷疑。只是心中幽暗的想到之前衛音荀諸多提示,自己卻沒有半分警醒。
“咚咚咚……”正當這時候,數駕快馬從遠處的煙塵中穿來。城樓上的弓箭手見敵軍前方,紛紛將弓弦拉滿了。
林沉衍上前一步用那扇子朝著遠處一指,娓娓道:“那人你總不會不認得吧?”
卡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將此人一席窄袖紅衣,腳踏漆黑中靴,正是當日遁逃的景拂。“是……她!”
林沉衍笑道:“若不是在下遣人抓了她回來,恐怕你也只當她在入城時候死了。”
卡察黯然,自己尋不到卡察,只道她死了,卻不想她為何要遁走。細思之下,卻果真是想到了些什麼。他看著林沉衍,神情複雜。只好像經年籌劃,不過是一場空。
“阿里灝早有謀劃,城中糧倉被燒,已是一疑。此人就在下頭,族長不妨親自問問?”
卡察面上生悲,雙手緊緊握著拳頭抵在城牆方磚上,那時候堅且硬,被風沙侵蝕出細細的小坑洞。縱然他的雙手生滿了繭子,卻還是能撫摸感受到上面的痕跡。
風越來愈大,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嗆人的煙味。
卡察看著前方,怔然不知所以。
“溏綸一族驍勇,若是肯受降,大膺必不計前嫌。”攬光側頭,她眸子堅定,薄唇抿著,雖然年紀頗輕卻不容得人去質疑她此時出的話。
卡察緊緊咬著牙,他轉過身,只見自己族下的一應人馬都準備得當,只待出門迎戰。抬眼天上,正是星漢生輝。這樣的時辰,理當偎著火爐酣睡,卻不該是這樣刀口求生。他忽然想到此前數十年,只因為格鋣降罪,他們一族流離失所,這次舉全族少壯精銳攻城妄圖立功折罪。可這一切,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空想,他們這樣疲於奔命,不過是為了得到一隅安身。
“如之前聖旨上所言。”
卡察望著她,眸中漸漸發亮,仍猶疑道:“若是有違……”
攬光不待他說完立即接道:“若是有違此誓,必叫我裴攬光身首異處!”
卡察閉著眼悵然嘆了口氣,猛然單膝跪在了攬光面前,“我卡察,願率溏綸一族效忠大膺。”那些近處的親信見此,也如潮水一般跪了下來。
城樓之上,攬光弱質之流,卻讓眾人臣服。
林沉衍望著她的側顏,只覺清麗動人,而的那雙眉眼下,茶褐色眼眸卻是熠熠生輝,叫人動容。他望了遠處一眼,暗暗舒了一口氣,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攬光回看城下兵馬,心中卻宛如被投入了一顆偌大的石頭,波瀾頓生。大膺的軍權從來都不再她的手中,若是有一日,哪怕是區區一萬兵馬逼宮,都足以讓她和衾兒招架不住。
林沉衍見她原本舒展的眉眼又重新擰了起來,一股鬱結消散不去。他湊近,溫聲道:“總會好起來的。”
攬光回看他,見他眼中只容有自己一人再無其他,有種世上艱辛皆淡的感覺,半晌後隨著他道:“是啊……”
此二人並肩臨風,只叫人覺得璧玉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