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自己接了過去,一口緊著一口的喝,喝了個精光。
大殿之內,各處都亮了燈臺,燈燭外罩著絲絹罩子,既明亮又無煙塵。暖融融的光亮照在當下每個人臉上,都透著幾分和氣暖意。唯獨,裴衾的一張臉上泛著慘白。
裴衾慢慢轉動視線,從每個人臉上移了過去,也不知道實在想著什麼。老太監彎腰遞上了塊明黃的絹緞,叫他驚了一跳,愣神過後才接過有些木然的擦了擦嘴。
老太監在皇宮中呆了一輩子,見貌觀色早已是人精了,又怎麼沒有察覺到裴衾的不一樣。他伺候完後躬著身立在軟榻前,又說了一番話後才不經意的提了一句話道:“老奴知道提這事情是多嘴了,可老奴當時不在皇上身旁,想知道皇上可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當日的事情誰都不敢多提,這也是老太監第一次壯了膽子小心探問。
果不其然,裴衾聽了是這事情,臉色當即一變,一張小臉擰著幾乎五官都聚攏到了一起。
“老奴是怕還有些個漏網之魚。雖然當日皇上近身的幾個宮女太監已經處置了,難保……”
裴衾咬著下唇,已有些瑟瑟顫意。他忽然抬頭,目光直直射在老太監的臉上,“你們這群奴才,不想著自己去查,非要來逼問朕!”他驟然發聲,又急又響,將殿內眾人都嚇了變色。一時衣佩環響,眾人都是跪了下去。
這老太監也是第一次見到裴衾這個模樣,雖只是個孩童,可他眼中著實是透著騰騰殺意。他心中露怯,也即刻跪了下去,口中連忙道:“老奴……老奴知錯,老奴知錯!”
裴衾心中堵著氣堵著驚懼,這檔口卻被這樣一個人逼問當時的情況,便齊數發洩了出來。他從那被子中站了起來,站在軟榻上朝著跪著的老太監頭上猛踹了幾腳,口中哭嚷道:“你倚老賣老欺負朕年紀小!你們都欺負朕年紀小罷了!”
“皇上饒了……奴才,奴才知錯了,奴才從沒有那個心!”老太監結結實實捱了幾腳,身子一歪側倒在了地上。哪隻裴衾不解氣,也跟著跳下來又朝著他猛踢。這太監平日也是錦衣玉食的供養著,何曾經過這遭,頓時吃痛得眼淚直流。
他如此挨著,又不敢反抗,哀求著道:“皇上怎麼罰奴才都不打緊,只是夜裡這地磚涼,皇上赤足……哎喲,赤足怕是要受涼。皇上只叫下頭人……啊……責打奴才便是了……”
裴衾踢了踢著,聽了這些話心軟了,氣也洩了,身子一鬆跌坐回了軟榻上。一時殿內靜了下來,只有老太監吃疼的抽泣聲。裴衾直愣愣的坐著,忽然又捧著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
卻說明月宮那頭,卻是同樣一副光景。
宮女太監守在殿門外,進不去內殿。兩個挨著殿門的小宮女聽見裡頭細微的響動面面相覷,一人壓低了聲音道:“公主這幾日有些……”
在她近旁的宮女略微長些,眉頭一皺打了個眼色。
起先說話的那個立即閉了嘴,緊抿著唇不敢再做聲,可殿內那些幽幽弱弱的啜泣聲如水波一般層層推湧而來,越加叫她心緒不寧了起來。公主這幾日到底是怎麼了。她從別的宮調來明月宮伺候時日不長,可當日也曾見過大長公主是何等氣勢侵人,又哪裡……哪裡會想到大長公主也會有落淚的時候。難道是因為前幾日失足臺階一事?可卻也未見公主這幾日有前往看望小皇帝的。
宮女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不敢將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說出。可她捱得近,裡頭傳出的聲音源源不絕,叫她越發有種難言的心驚膽跳。
“怎麼回事!”
忽然一道雲紋緞裳衣襬落在了她眼前,上頭傳出的那個聲音低沉醇厚。宮女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之前居然是走了神,立即俯身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奴婢不知道侯爺駕臨。”
“宮門怎的關了?你們都在外頭做什麼?”寧沽南略垂著眼將視線在一眾人身上掃了掃。
“公主在裡頭安歇,命奴婢們外頭伺候。”宮女聲音越發恭順。
寧沽南無甚波瀾的臉上兩道眉稍稍緊了下,薄唇微啟吐道:“開!”
宮女心頭一顫,立即斂裙起身將宮門推了開來,躬身等寧鄴侯進了裡頭再將宮門合上。
“啊!……”殿內那道柔弱身形發覺有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先前蒙著臉哭了一通,此時抬手胡亂在面頰上抹了兩把,倉皇不定的慌張模樣。
寧沽南停駐在不遠處,隔得不近不遠,望著她的目光卻是一分分的冷了下來。漆黑的眼眸猶如吸人墜入的深淵,裡頭又猶如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