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音荀上了前來才推開門去。那茅舍陳舊,屋內腐臭之味鋪面而來。
衛音荀被那味道一嗆,旋即眉頭深皺抬起衣袖掩住了自己口鼻,隨人入內。不過是一間破敗的茅屋,並不寬敞,屋內昏暗但四處破口漏進了許多天光來。這段時日本就溼熱,進了這裡頭更是叫人覺得如同置身火爐,每一處肌膚都被熱浪撩燒著。夾雜些不明來源的惡臭,衛音荀這輩子都從未踏足這樣的地方。
屋內並沒有床,牆側只有一塊門板似得木頭潦草做床,上頭躺了一人身上披著件破絮的大棉襖子。
林易知回頭,手卻是指著地上那人道:“荀夫人,你可想見一見此人?”
——這又是什麼人?衛音荀搜腸刮肚想了一通,也想不出到底是何人值得堂堂林相爺親自帶她來瞧的。
林易知失然發笑,“恐怕即使是讓你見了,也定然認不出人來。”
衛音荀望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挪到了地上背對那人的身上,那人身形微微一動,顯得緩慢而笨拙。那一件棉衣破爛不堪,大約經年未洗已經烏髒得泛出油膩的光。隨著那人一動,越發濃烈的氣味湧了出來。衛音荀腹中一陣翻滾,幾乎已經要脫口吐出。
那人終於回過了身來,蓬頭垢面幾乎瞧不清到底是一張怎麼樣的面前。“啊啊……啊……”那聲音有些尖利,雖然語不成詞,可淬滿了怨憤呼嘯而來。
——應當是舊相識了。
衛音荀仔細回味那聲音,卻想不起任何人來,可林易知先前那一句“你記得姝水嗎?”卻是讓她心頭一跳,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很久遠,久到她嫁給寧沽南之前還在衛家時,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這人本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卻因為姝水而讓衛音荀留下了印象。——原來,林易知問她記不記得姝水,是為了帶她來見此人。衛音荀擱下捂著口鼻的手臂,神情一分分的淡漠了起來,如臨高位的睨視著底下奄奄垂死那人。
她誠然認得此人的,舊年也曾與他有過些過節,這時候聽他攢足了氣力才說出這番話,心內又不免生出許多解恨痛快來。
“豐伯。”衛音荀聲音清冷,她臉色白得異乎常人眼下卻反倒有種少見韌性,氣勢從孱弱的體內一齊迸發了出來。“想不到……你還活著。”
那人起不來身,聽見她這樣話,笑出了聲,只是那笑聲並不響亮,張大了嘴猶如只是在粗重的喘著氣一樣。就算活著,也只是苟延殘喘般的活著了。
“老奴是……從死裡逃生活不出幾日,老奴倒是很想看看昔日荀小姐那般手段,又能活得了幾日。”那人勉強開口,可是嗓子已壞了,說出的話含含糊糊,如若不仔細去聽根本聽不清楚。他之前在寧沽南面前也只不過是個啞伯,現如今卻是突然能開口說話了。衛音荀有些驚訝,並未點破去問緣由。
這話爭鋒相對,絲毫不留半分情面。衛音荀並不在意,反而是清淡一笑,目光又在那人的臉上來回掃了兩道。這滿屋的惡臭都是自那人身上發散而來,他那漏在外頭的肌膚看出丁點原本模樣,反倒如在烈火中翻煎烤了遍,呈現著猙獰的漆黑結痂,有些地方卻已經流水化膿露出鮮紅的嫩肉。不知道蓋在棉襖下的那半截身軀,又該是個可怖模樣了。
衛音荀嗤然一笑,她雖不出口反譏,可那神情早已經凌躍於人,似乎很是可憐他如今這幅半死不活、苦苦掙扎的模樣。她轉過臉去對著林易知,緩緩開口道:“林相爺驅車而來,便是帶本夫人看這個東西麼?”
那人的目光兇惡,從披散在臉的頭髮縫隙中死死的盯著說話之人。
林易知此番帶她來,又怎麼會是如此簡單目的。他倒是一如之前的心平氣和,聲音低沉著開口道:“此人喚做豐伯,原本一直住在雕花巷,月前的一場大火將宅子夷為平地,豐伯死裡逃生躲過一劫。”
“一直……住在雕花巷?”衛音荀若有所思,又低低喃了一句,尾音上揚透著詫異驚奇。
“那一場火,正是寧沽南所為。”
【155】
——寧沽南!?
此話確確實實是讓衛音荀出乎意料,隔了會才將面上訝然之色斂下,仍舊皺了眉問道:“怎麼會……?”
衛音荀又怎麼敢相信,就憑當年他和姝水的關係又怎麼可能會像豐伯下毒手?這般想著,未等林易知開口說話,她就已顧自搖了搖頭,否認道:“不可能。”
“荀夫人果真這般篤定?”林易知平靜問道,見面前那貴婦人面上勉強維持的幾分確定已經一分分破碎。
話音直接激盪在了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