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一怔,有些不太明白所以然。
曹彰笑道:“此名沙盤,當初先生在討伐西羌時,所設計的一種模型,將整個西羌的地形,完全複製下來。孩兒見近來陰雨綿綿,戰事有些不利,於是設計就想要設計一個沙盤,將整個遼西戰場完全複製下來。而今,孩兒才剛開始著手準備,整個沙盤,尚未能完全成型。”
“是嗎?”
曹操饒有興趣的走到沙盤旁邊,瞳孔陡然間一縮。
以前,有行軍地圖,雖然畫的極為精準,可是與眼前的沙盤相比,明顯有很大不足。
當然了,這沙盤也不是沒有缺陷。比如,它只能勾勒出一個區域性的地形,無法給予一個全域性的視野。可是,當曹操站在沙盤的跟前時,卻產生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用地圖,是一個視角,一個思路;但是用沙盤,卻是另外一個視角和思路。這也使得曹操,感到萬分驚奇。
“這是什麼?”
曹操手指沙盤上的一條河流問道。
“父親,此為濡水……而這裡,就是肥如。”
曹彰走上前,開始為曹操進行解釋,“整個沙盤,是把無終和遼西包涵其中……父親請看,此為徐無山,這裡就是盧龍塞。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這邊。根據斥候稟報,袁軍的兵馬,陳列於濡水一線。輜重糧草皆囤積於肥如,牽招親自駐守,想要用奇兵偷襲,難度很大。
同時,濡水沿岸地勢複雜。
這裡是丘陵,這裡是山川……袁軍將幾個渡口守住以後,很難發動全線攻擊。
我思來想去,如果強攻濡水,損失必然巨大。而今袁熙,假當年父親在官渡的方式,以濡水為天塹,試圖與我軍決一死戰。而現在這個季節,正是雨季。濡水河流暴漲,水勢湍急,要想攻過濡水,必須要付出巨大代價。若我是袁熙,定然會以遼西地形,逐步撤退,層層阻擊。如此一來,父親想要攻克遼西,所要消耗的糧草和兵力,必然會是一個極為驚人的數字。
即便是勝,也是一個慘勝。
袁熙大可以退守遼東,與我們進行周旋。
一俟待天氣寒冷,咱們的兒郎們恐難以適應遼西遼東苦寒天氣,到時候戰鬥力,也會大減。
只要他能拖過今冬,到來年開春,我們必將會出現糧草無以為繼的局面,不得不撤離幽州……而此戰,是父親拜丞相以來的第一戰。父親重置丞相,朝中已有很多人反對。若是無功而返,勢必會引發更多的不滿。加之勞民傷財,到最後,很可能會出現第二次諸侯之亂。”
曹操不由得詫異看向曹彰。
片刻後,他又看了一眼郭嘉,突然問道:“子文,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不成?”
曹彰面帶羞色,輕輕點頭,但旋即又搖了搖頭。
“倒也不全是孩兒所想,乃是近日拜讀先生所著《三十六計》中,混戰計釜底抽薪一篇後,突然有所感觸。先生在釜底抽薪一篇中說:不敵其力,而消其勢,兌下乾上之像。先生在講解這一篇的時候,用周亞夫與吳王劉濞的戰例,還有當初父親官渡之戰,奇襲烏巢的戰例。
當年董卓在與大將軍何進書中所言:揚湯止沸,莫如去薪。
孩兒這些時日,一直在想,袁軍的‘薪’,究竟是在何處?乍看,肥如就是當年官渡之戰時的烏巢,是袁軍的‘薪’。可孩兒卻覺得,袁軍的‘薪’不在肥如,而在他處。當初孩兒離開許都到參戶亭就任時,先生曾與孩兒說:丞相徵幽州,其難處不在袁熙,也不在袁軍之勢,而在於三郡遼東。當時孩兒有些不太明白,直至這些日以來,大軍難以行進,才突然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所謂三郡遼東,說的不是人,而是這天,這地……於是,孩兒就命人勘察地形,希望能將無終至濡水一線的地勢,完全用沙盤複製過來,而後在尋找袁軍破綻。”
曹彰這一番話,著實讓曹操大吃一驚。
他又是引經據典,又是談古論今,滔滔不絕。
這讓曹操看到了一個與他印象裡,完全不同的黃鬚兒。
吾家黃鬚兒,已成人哉!
曹操突然,仰天大笑。
他笑的極為開懷,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曹彰,愕然不解,疑惑的看著曹操。而郭嘉在一旁微笑不語,眼中更流露出一抹淡淡喜色。
他知道曹操為何而笑,更能揣摩出,曹操此時的心裡。
說實話,自從曹丕死後,曹操看似很快就恢復正常,好像什麼都不掛念在心上。可內心深處,曹操的悲慟,又有幾人瞭解?兩個最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