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對眾儒士微笑點頭致意,徐步出了體仁閣。
剛出門,便瞧見高士奇從昭德門那邊懶懶散散地過來,康熙站住了,笑問道:“你這奴才,鑽到哪兒去了,今兒這麼大的事,竟不在朕跟前侍候!”
高士奇因見皇太子也在康熙身邊,忙向康熙叩了頭,又向太子和阿哥打千兒請了安,笑嘻嘻說道:“主子爺怎麼忘了,原說過今兒給奴才一日假來著!一大早起,老何桂柱就將奴才請去。他女人不在了,求奴才點神主兒,寫一篇祭文。奴才應付了一下,惦記著主子這邊,哪裡有心情!就忙著趕回來了……”康熙因見他手裡拿著一根打得滿是結的絲絛,伸手要過來,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唉……”高士奇嘆道:“這是他女人顧阿瑣臨終交給他的,說是有人能解得開,她的魂靈兒就能昇天。老何沒辦法,說奴才興許成,奴才尋思一路,這結打得實在瓷實,正沒法子呢!”
康熙一路走,一路仔細看那些結,一串兒共是七個,像是蘸了水,打過又浸了油,一概都是雞心形,紅得像一串血珠兒似的。試著解時,半點也不中用,便丟還了高士奇。笑道:“這個阿瑣也忒古怪,臨死出個難題給男人——”
康熙說著,不知怎的陡然想起已故皇后赫舍里氏,回頭看了看她的遺孤胤初,一蹦一跳地跟在身後,真個“俯仰之間,已為陳跡……”想著,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第十四章 大臣府新貴結朋黨 鴻儒科遺老懷舊朝
博學鴻儒科殿試完畢,索額圖當夜回府,己是起更時分。門上老蔡提著一盞西瓜燈,正等著他回來,見大轎落下,忙迎過來賠笑道:“老爺這麼晚才回來,聽說今兒御試完了,從前晌起各部的司官們就來了一大群,等著聽信兒,天黑時方才散了。這不,李大學士前腳兒走,老爺後腳兒就回來了……”索額圖一邊往府裡走,打了個哈欠,說道:“走了倒好,誰耐煩他們沒日沒夜地來糾纏!剛考完,有什麼資訊兒?說是打聽訊息兒,還不是來拍馬屁!”老蔡提著燈引導著曲曲折折往裡走著,一邊回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不過西頭花園的花廳裡還有一位呢!您要是乏了,奴才這就去告訴他一聲兒,叫他明個兒再來。”
“誰?”
“是個遠客,江南總督葛禮大人的堂弟佟寶。汪先生和陳家二兄弟都在那兒陪著說話呢。”
索額圖聽了沒再言語,折轉身子便向西花園裡走,因見老蔡緊緊跟著,便道:“蔡代,你不用進來侍候,叫廚下辦一桌酒席送進來,花樣不要多,只要清淡些就成。”說罷急急去了,蔡代也自去辦酒席。
花廳裡煙寵霧罩,四個人四條水菸袋,在昏暗的燭光下十分起勁地呼嚕嚕響著,索額圖一進門便被嗆得咳了一聲,眾人見他進來,忙都立起了身。索額圖站在燈下,擰著眉頭擺了擺手,吩咐:“把窗戶開啟透透氣兒。佟寶,你幾時進京的?”
佟寶看上去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矮個兒,精瘦的臉上全是麻子,只一對眼睛烏溜溜圓,嵌在眉下,卻極少眨動,顯得十分精明。他沒有穿官服,只一件巴圖魯背心套在袍子外,袖口上雪白的裡子向外翻著。聽索額圖問話,佟寶利索地打個千兒說道:“下官給三爺請安!下官是前日來的,已經見過大爺、二爺了。二位爺叫下官今晚等著三爺下朝。家兄葛禮任上有些事,須得稟明三爺知道——信裡是不好寫的。”
索額圖一屁股坐了,端起涼茶喝了一口,說道:“南京的事先不說它,北京的事還纏不清呢!告訴你們,我保舉的李光地進上書房的事兒,只怕是難——本來好端端的一件事,讓明珠這活寶插進一腳,半路里殺出個高士奇——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堂堂正正地薦汪先生去應博學鴻儒科,好歹朝裡還能再多一個人!”
汪銘道目光幽幽地閃爍著,說道:“是我不願出山嘛。中堂在朝裡並不缺人,怕的是聖眷不隆,就難辦了。皇上若不聽明珠他們蠱惑,不另立太子,中堂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索額圖笑道:“換太子那還不至於吧。日前吏部擬我襲一等公位,皇上已經照允。你們等著瞧,我還是要比明珠強點兒。”說話間酒菜已經上來,索額圖命小廝們迴避了,便請四人入座邊吃邊談。
佟寶夾菜吃著,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中堂這話倒叫我想起康熙八年的事,鰲拜中堂當日也是頭一天晉封一等公,第二天便讓魏東亭在毓慶宮拿了……”聽了這話,索額圖心裡一個寒戰,臉色變得蒼白。
陳錫嘉也接著說道:“萬歲爺英明天斷,深不可測。就算高士奇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