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會,驀地想到了什麼,飛快地翻身起來,掰下車內的後視鏡,照了又照。
糟了,一連幾天行車,難免灰頭土臉,行李收拾得也潦草,沒什麼像樣的衣服,本來一切都不是問題,到了大城市,金磚換了鈔票,想怎麼拾掇怎麼拾掇……
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只能靠天生麗質來撐場面了,再爭分奪秒睡個美容覺吧,昌東沒那麼巧剛好也在無人區的,他說的“馬上”至少要好幾個小時——幾個小時足夠她養精神了。
葉流西翻出蓋毯,趕緊躺下了。
人躺下了,心躺不下來,老琢磨著待會見面了,她應該怎麼表現。
說“好久不見”是不是太見外了?
那說“很想你”呢?
太矯情了,不符合她的身份,她現在是西主,得高冷……但高冷的話,昌東不吃這一套的吧。
輾轉反側,古時候小書生面聖大概也沒她這麼糾結。
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也不安穩:夢見昌東來了,她一個沒剋制住,飛奔著迎了上去,昌東一直含笑站在原地,溫柔看她,就在她快撲進他懷裡時,他忽然動作敏捷地往邊上一跳,說:“嘿,沒撲著!”
她一頭就栽地上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就醒了,這醒的時間剛好:天將亮而未亮,戈壁還浸在薄涼的灰色裡,不遠處,一輛小麵包車緩緩駛近,兩盞暈黃色的車前燈,像兩顆睜大的眼睛。
小麵包車不停,一直駛到和她的車擦身,駕駛座旁的車窗相對。
有咿咿呀呀的唱曲飄過來。
“良夜迢迢……我急急走荒郊……身輕不憚路途遙……”
葉流西說:“聽這麼老土的歌。”
昌東伸手撳下了dvd機的關機鍵:“還不是跟你學的。”
葉流西看著他笑,笑著笑著,鼻子忽然有點酸:真好,他還是那樣,不頹喪,也沒有消沉,眼圈上有些許熬夜行車留下的暗青,目光像夢裡一樣,明亮而又溫柔。
昌東伸手推車門,剛推開一條縫,就意識到自己這車停錯了。
車身擦得太近了,這車門其實是推不開的。
葉流西瞥了眼兩車間的距離,懶懶往車座裡一窩:“傻了吧?”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昌東倒車,讓出距離,走到她車前,拉開車門。
葉流西還是大爺一樣躺著。
昌東說:“幾個月沒見,這架子大了不少啊,流西,你就不能動一動?”
葉流西眼皮輕掀了一下:“我又不急著見面……我趕了這麼遠的路,累著了,誰急著見面誰動。”
也是,她從關內走到這,走的不只是百千公里路,耗的也不止一兩桶油,近三百個日夜,無數紛紜人事,是該累了。
昌東俯下身子,伸手環住她腰,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是我急著見面。”
葉流西斜乜了他一眼,說:“是嗎?”
那副他百看不厭的小表情又來了,下唇一咬,想笑又不笑,還得作出一副不是很情願的勉強神氣,說:“那我配合你一下吧。”
說完,終於繃不住笑了,伸手勾住他脖子,被他帶出車子。
空氣微涼,晨曦將出,長長的公路,前後望不到盡頭,沒有過車,也沒有人聲。
偌大無人區,此時此刻,也許只有兩個人的心跳,兩個人的呼吸。
站定時,葉流西揪住他衣領過來聞了聞,煞有介事:“不對啊,有別的女人的香水味道。”
昌東瞪了她一眼:“能別剛見面就碰我瓷嗎?我沾惹別的女人的香水味道,不想要腿了嗎我?”
葉流西笑得收不住,埋頭蹭住他胸口,右手習慣性在他衣服上摸索,然後抓住摸到的第一顆釦子,死攥了不放。
還以為見面了會生疏,行前那麼多的忐忑心思、瞻前顧後,這一刻煙消雲散:有些人,見面就好,不需要準備,也不需要安排。
昌東說她:“拽掉了你縫啊。”
葉流西下巴一抬:“我有錢,我賠。”
昌東:“……既然有錢,那您隨意吧。”
他摟緊葉流西,習慣性地朝車裡掃了一眼,心裡微微一沉。
沒有高深,她是一個人出關的。
可能是出事了,不然依流西的性子,她不會不帶上高深的。
九個月,確實也夠發生很多事了。
昌東低頭吻了吻她發頂:“我先把車子挪到邊上去,省得待會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