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著自己的那隻手鬆開了,他不由得就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橫坐在一匹馬的前面,他們已經進人一片黝黑的樹林裡面,周圍除了樹木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或人,他驚喜地叫起來:“我們跑出來了!”身後的人沒有回答,韓斌回過頭去,正好迎著李元芳朝他軟軟地倒了下來,韓斌嚇壞了,拼命用力抱住那倒下來的身子,可是畢竟人小力氣不夠,兩個人同時摔到了馬下。李元芳還沒有完全失去知覺,他努力掙扎著想撐起身子來,可是再也無法從身體裡面找到一點點力量,劇烈的疼痛佔據了四肢百骸,他也不能夠抵抗了,只好任憑疼痛侵吞掉最後的一絲清醒。韓斌用盡全力抱住他,搖晃他,大聲喊著:“別這樣啊,你醒醒!我們還要走呢!”李元芳張了張嘴,想回答他一句,可是沒有發出聲音,反而是血從嘴裡湧出來,接著便一頭栽在韓斌的身上。
韓斌把李元芳拖著靠在一棵樹上,自己一下便跪在他的身邊,全身哆嗦著,眼淚流滿了稚嫩的面龐,那個太行山道上讓他永生難忘的情景又出現在眼前。他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痛苦自己還要再經歷第二遍,只覺得心縮成了一團,痛得就快要死掉了。終於,這孩子下定了決心,抖抖嗦嗦地從懷裡掏出個紙包,開啟來,顫顫地捏起個圓圓的小藥丸,把它送到李元芳的嘴邊,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哥,哥,好哥哥,你吃吧,吃下去,就不難受了。”
李元芳昏昏沉沉地把藥丸吞了下去,韓斌靠在他的身邊,緊緊地摟著他的身子,一聲不響地等待著,不停地流著淚,把李元芳胸前的衣襟哭溼了一大片。
第十章(V)
幷州城南,狄景輝宅邸。
陳秋月冰冷的語調在一片靜穆的屋子中響起來,她面無表情地述說著,似乎在說一個與自己全然無關的故事:“魏王武承嗣任幷州牧的時候,父親就成為他的親信。其實,這也不算是個什麼太大的秘密。畢竟,能夠在幷州這樣的北都重鎮多年擔任長史之職,執掌幷州的一概軍政要務,如不負魏王的深刻信任,是不可能的。只是父親行事一貫謹慎,在場面上從未顯露過對武家的特別仰仗,反而和眾多親近李唐的官員也保持了不錯的關係。當初,把我嫁給景輝,也是出於這個考慮。但是私底下,父親早已同魏王相互合作,一點點將幷州的大小官員都換成了忠實於魏王的武氏親信。大約五年前,魏王窺伺太子之位久而不得,便暗中圖謀,意欲向聖上兵諫,如果聖上不肯,甚至作好了謀反的準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父親把腦筋動到了景輝的身上。”
“景輝?”狄仁傑喃喃著。
陳秋月含淚點頭:“是的。景輝彼時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尤其是他經營藥材,因此不論是他的財富本身,還是他手中所握有的救死治傷的珍奇藥材,都令父親和他那些別有所圖的同謀們覬覦不已。父親平日裡一直對他多有試探,從景輝的言語裡總感覺到他桀驁不馴,甚而對您也多有不滿,因此便覺得有可乘之機,於是就,就叫媳婦去說服景輝,讓他參與魏王的陰謀,並許以事成之後,或官封王爵,或助其獨霸整個的大周藥市,總之,是對景輝百般利誘,妄圖將他拉下水。”
狄仁傑聽到這裡,點頭道:“嗯,恐怕陳松濤這樣做,還有我的原因。畢竟,將景輝拉下水,也就等於擒住了我的臂肘,好歹毒的計策啊。”
陳秋月道:“是的。可是我父親沒有料到的是,景輝他斷然拒絕了我父親的全部提議。這完全出乎我父親的意料之外,令他十分懊惱,又驚又怕,擔心這麼一來,景輝反而會將他們的圖謀報告給您。但是,景輝也沒有這麼做,他對我和我父親承諾說,他自己對於李武之爭實在沒有興趣,只要我父親的行為不傷害到您,他便可以聽之任之,也不會對您透露一絲一毫。只是從此後,他對我便日漸冷淡,與恨英山莊的那個陸嫣然卻越走越近,後來甚至公開出雙入對,完全不顧媳婦的臉面,令媳婦我也徹底寒了心。。。。。。”
狄仁傑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並沒有搭話。
陳秋月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道:“公公,實際上,媳婦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自從五年前的事情發生以後,不僅景輝對我心生厭惡,我父親他也對我多有責怪,怪我收不住丈夫的心,沒有本事讓景輝與我們同心同德,從此便不再向我透露他的計劃,只在需要我出力的時候,才吩咐我做事情。可實際上,您也看到了,景輝與我既然早已貌合神離,只不過維持個夫妻的臉面,我的話對他也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他在做什麼,我也只是隱隱約約的有些感覺罷了。我這個做妻子做女兒的,早已經被丈夫和父親雙雙拋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