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可惜你未醉。”
扶同:“我若是醉,便無人為兩個醉客守道了。”
黑翼:“這麼說,我已受了你的守道之情。”
扶同:“為壯士守道,是扶同心甘情願,何足掛齒。”
黑翼:“你是扶同?”
扶同:“正是!”
黑翼:“是宮裡的司直大夫?”
“可惜的是,我已司直為曲。”扶同道。黑翼睨了扶同一眼,卻起身,搖晃了身子欲去。扶同又道,“就這麼去了?”
黑翼:“我只是一名落魄之人,不敢驚擾了大人。”
扶同:“我比你更慘!你雖落魄,卻能當道而臥。而我呢,是丟魂,所以六神無主,無路可行。”
黑翼:“莫非大人有什麼隱情?”
扶同:“可否借一步說話?”
皓進府,黃昏。
皓進端坐於府廳內,一臉悲傷之色,卻竭力剋制著,但似乎剋制不住了,欲淚。他忙展開一策而讀,剛讀出策名:“周官……”卻又讀不下去,扔了簡策,閉上雙眼,搖頭晃腦而默誦,“夫護嘉苗者,必去莠草……夫護嘉苗者,必去莠草……”皓進再剋制不住哽咽之聲,面頰上流下了兩行冷淚!
府人進,見大人如此,忙跪下,不敢出聲。
范蠡卻進了府廳,竟微笑而道:“大人。”皓進忙扭首羞慚地揩去眼淚。范蠡道,“大人其實不必悲傷。”
皓進:“你終於肯露臉了,那日慢待你非輕你潦倒,而是嫌你狂浪,望勿怪。”
范蠡:“區區小事范蠡豈能計較。之所以棄府而去,只因大人府中禁酒。”
皓進:“你讓我不必悲傷,是何意?”
第六章 洗恥之刺(6)
范蠡:“范蠡以為,大人不僅不需悲傷而是應該高興。所謂禍者,福之所倚。因吳王賞賜而致的羞辱,一定會激起正義之士的抗爭!不需多久,遮于越廷的陰霾會一掃而淨!”
皓進:“所以你告訴我,因為丟官,卻能保住其官?”
范蠡:“正是!”
皓進:“保不保官皓進不看重,惟越宇廓清是皓進大願。先生請告訴我,皓進該做什麼?”
范蠡:“該做的大人已做了,大人耐心等待就是。”
皓進:“你別再住客棧了,搬來府中吧,本府不禁酒了。”
范蠡笑道:“范蠡不守規矩,大人不必為我而破禁。”
皓進:“你還在怪我?”
范蠡:“范蠡豈敢,客棧是雜燴之地,住在那兒,既有閒言可聞,也有奇事可看。更何況范蠡可替人卜卦,至少生計無愁啊。”
皓進這才微笑道:“我明白了。”
草棚,夜。
扶同彎身低頭才可以進門。他張眼一望,棚內一貧如洗,無榻無案,棚中吊著一隻瓦釜,地上散著數只殘破的陶盂。一個角落裡,坐著黑翼的父母、妻子以及三名孩子。黑翼:“大人,請隨意坐。”
扶同搖著頭道:“壯士有劍技在身,為何竟一貧如此?”
黑翼:“讓大人見笑了。”
扶同:“非我見笑,我觀壯士有大丈夫之志,為何耽身於鄉野之地?”
黑翼:“不敢瞞大人,黑翼本已是王宮武士,只是為先王所遣去了一趟吳國,這一切又全都……”
扶同:“原來壯士是護衛王女歸國之人,失敬!”
黑翼:“可黑翼卻有冤在身。”
扶同:“既如此,我可為壯士申冤,更可讓壯士出仕入將,重新求取功名!”
黑翼一愣:“大人願意提攜在下?”
扶同:“願!”
黑翼聞後,忙一撩破袍,拜翻於地:“在下願意追隨大人!”
允常寢宮,夜。
棠麗:“大王,臣妾覺著這氣息有些不對。”
“有何不對?”允常似乎明知故問。
棠麗:“大臣們也似有怨氣。”
允常:“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你放心,只要石買可靠,勾踐他翻不了天。凡改朝換代都如此,一旦新王登基後,大臣們就會慢慢地把該忘的忘了,把該扔的東西也會扔了。”
棠麗:“大王還是要提防啊。”
“寡人能不防嗎?”允常對棠麗道,“讓稽會來見寡人。”
棠麗:“他已經睡下了。”
允常:“睡下了就喚醒他,寡人有要緊的話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