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就此罷休而已。源氏公子自覺德望並重,閱盡世間百態,也通得些人情世故。想自己這般年紀,還要整日裡追蜂逐蝶,豈有不被世人非議的。但若再一無所得,更將為天下人笑話了。由此心煩意亂,無計可施。源氏公子已久不回二條院宿夜了,槿姬晝夜獨守空房,寂寞無聊,便想起“暫別心如焚,方知戲不得”的古歌,只覺那是專為自己而說的。不覺淚落如珠。一日,源氏公子回到二條院,見槿姬神色悽楚哀傷,異於往常,便問道:“你怎麼了?也不肯告訴我,我真不懂了。”便擁她入懷,撫摸她的秀髮。那恩愛甜蜜的樣子,真是難以描繪。源氏公子又說道:“母后仙逝之後,皇上一直悲愁滿懷,鬱鬱不樂,我看他很是可憐。又因太政大臣辭世,一時無人代理政務,只好常住宮中。你不習慣,怨恨於我,無可指責。但你知道,我已棄邪歸正,你儘可放心。我們夫妻多年,你怎能仍像孩子般不解我心?實乃遺憾!”一面說著,一面替她梳理額髮。槿姬愈發撒嬌了,轉過頭去,仍一聲不吭。源氏公子嘆道:“真是孩子脾氣!”心中卻想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連我最寵愛之人也不與我相知,教我真是傷透了心啊!”思前想後,悶悶不樂。後來又對她說道:“近來我和槿姬偶有交往,你是疑心此事吧?其實,那全是胡亂猜疑,不久,你自會清楚明瞭的。此人性情孤僻,整日足不出戶。我偶爾寫信與之開玩笑,也只是窮極無聊,取樂解悶而已。她雖終日閒寂無事,也少覆信與我。因並無情愛可言,故不值一提。你本該體諒才是,何須懊惱傷神?”是日,內大臣陪伴於家,一刻不離槿姬。
一日,大雪紛飛,時至黃昏,仍不停歇。蒼松翠竹,做立雪中,盡顯風姿。夜晚的暮色靜澄清幽。源氏和槿姬攜手坐於窗前,兩人在雪光的映襯下,更是豔麗迷人。源氏公子道:“四時風物,春之櫻花,秋之紅葉,皆賞心悅目。但冬夜明月照雪,此景雖無色彩,卻更沁人心脾,令人遐思無限。實在是意味濃厚、情趣雋水了!古人道:”冬月五味,真乃淺薄之至。“‘遂命侍女將簾子捲起。見月光普照,大地銀白一片。庭前花木枯衰,滿目蕭條;溪水凍結,地面冰封似鏡,景色異常悽豔!源氏公子便命女童們到庭中會滾雪球。一時間,庭中歡聲笑語,月光映著嬌小玲瓏的女孩,甚是醒目。幾個年齡稍長又一向熟悉的女孩,隨意地披著各式衫子;白雪紅裝,互相映襯,鮮麗耀眼。年幼的,歡天喜地,追逐嫁戲,連扇子也掉落在地,那天真爛漫的姿態異常可愛。雪球愈滾愈大,女孩們還想再滾,但已是氣力不濟。庭中的幾個女童,在東門邊口擠作一團翹首而望,笑著為她們加勁。
此景勾起了源然公子對已逝母后的思念,他對槿姬說道:“前年藤壺母后在庭院中造一雪山。本乃尋常遊戲,豈知因母后之意,竟釀出風流韻事。每逢四時佳興,憶起母后夭逝,便覺遺恨無限,甚是悼惜。母后於我一味疏遠,故我無線接近,以知詳情。然每次拜謁宮中,母后又視為可信之人。我也處處尊敬她,凡事無論鉅細,必向她請教。母后不善言辭,但言必有中,行必有果。即便瑣屑小事,也不馬虎處之。如此聰慧果決之人,世間豈能再有?她溫柔敦厚,優雅婦淑之品性,世上無人可比。唯你與她血緣最親,頗為相似。然有時似存嫉妒,且一味偏執,不知圓滑,實乃美中不足。那槿姬呢,又不相同。她高貴典雅,舉世無雙。我們只在孤寂無聊時,偶通書信,談些不甚緊要的話題。但我也是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槿姬道:“既然如此,我倒要問你,那位尚待俄月夜,也是人品高雅,行事周全,不似輕薄放蕩之人,怎與你也有緋聞豔事傳出?我真不明白。”源氏公子答道:“此話不假。那隴月夜也是花容月貌,傾城傾國。至於那件事,於她,我深感愧疚,每每想起,悔恨不已。大凡風流之人,總有許多懊惱之事;年紀愈大,懊惱愈深,我自覺老成持重,也不過如此。”說時,竟忍不住掉下淚來。接著又談起明石姬,源氏公子道:“此女來自鄉野,微不足道,一向遭人輕視。她雖出身低賤,但頗通情理。由於過分在意出身,不願與人交遊,反顯得孤高氣傲,成為白玉之假。我倒從未會過身份低微之人呢。然而十全十美的女子,這世間也難覓得。東院那人孤居獨處,心緒絲毫不變,甚可讚譽。我當初喜她謙虛恭謹,故與之結識。此後,她一直安度日月,美德本變。如今,我愈加喜愛她的忠厚誠實,永不捨她了。”兩人共話種種事情,直至深夜。
月色明澈,萬籟俱寂,愈顯幽靜迷人。槿姬即景吟道:
“塘水凝石隙,碧月自西沉。”她微傾著頭,閒眺簾外,姿態優雅宜人。她的發署和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