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諸夫人的席位設在北廂,中間隔以屏風。
三月初十日,櫻花繁盛,風和日麗,令人心清氣爽。即便是佛祖所居的極樂淨土,料想也不過如此吧?即使是信仰並非特別深厚之人,一旦身臨此境,其心懷也頓覺清靜。僧眾齊聲朗誦《俄華讚歎》的《樵薪》之歌,聲震梁守。即使平常偶或聞之,也未免動情,何況值此盛會!紫夫人一聽這誦聲,便覺淒涼冷清,萬念俱滅。使即席吟詩一首,並叫三皇聲傳與明石夫人。詩云:
“不惜此身隨物化,煙消灰滅方可哀。”明石夫人讀罷,便即刻作詩回覆。她尋思道:“如果答詩中流露憂傷之音,旁人一旦知曉,定會怪我不知趣。”便在詩中說了些勸慰之言:
“今始樵薪供神佛,在世修行無限期。”僧眾通夜誦唱,鼓聲不斷,通宵達旦在嚴之聲與舞樂之喜相濟,頗為壯觀動人。
天色趨明,各種花草樹木在煙霞中沐浴招展,漸漸明晰起來,一派生機盎然之景象。百鳥爭相鳴奏,宛轉似笛。哀樂之情,至此而止。接著《精王》舞曲驟然響起,曲聲由緩轉急,到後來便很是奔放熱烈。許多人興奮得脫下衣抱,拋賜給那些跳舞奏樂的人。請王公中擅長舞樂者,更是加入其中,盡興發揮自己的特長。在座請人,皆情緒飽滿,歡呼之聲驚天動地。紫夫人觸物感懷,自念在世之日已所剩無幾,止不住悲從中來,不忍目睹此熱鬧場景。
次日繼續舉行法會。因昨日破例起身一整天,紫夫人今日疲憊不堪,難以起身,只躺臥於床。多年來,每逢興會,眾人皆來表演舞樂。人人風采煥發,盡顯高超技藝。而今紫夫人對此情景,覺得是最後一次一了,便仔細傾聽琴笛之聲,將那些平日熟視無睹之物—一打量。在座的幾位同輩夫人更是如此。平日眾人相聚,參加各種遊宴盛會,彼此雖懷爭寵鬥妍之心,然表面卻是一團和氣。雖然誰都無法長久於世,然而畢竟只有她一個人最先消離。如此一想,便不勝悲哀。法事完畢,眾人散去,又復歸往日平靜。紫夫人心念此乃訣別,頓覺痛惜無限。便贈詩花散裡道:
“令了此身佛法事,惟盼良緣世世興。”花散裡答詩道:
“縱然法事尋常行,良緣亦能世世結。”法事既畢,便又舉辦誦經與懺法,晝夜不息。如此莊嚴肅穆,實乃少見。但此功德終不奏效,紫夭人的病依然如故,無絲毫起色。於是將做功德列為日常之事,於各山寺不斷舉行。
紫夫人向來怕熱,今夏尤甚,常熱得頭昏腦脹。但她並未感到有特別不適之處,只覺身體日益衰弱而已。別人亦習以為常,並不覺得詫異。眾侍女難以預測將來,只覺前景暗淡,甚是可悲。明石皇后亦甚擔心繼母,便討假歸寧。紫夫人便派人收拾東所,以備皇后居住。且振作精神,準備迎駕。此次歸寧儀式亦同於往日。紫夫人自念即將辭世,她日後境況如何,無法知曉,便對一切皆悲傷不已。皇后臨駕時,隨從一一報上名姓。她便側耳傾聽,何人已至,她皆一清二楚。陪送皇后來此皆為達官顯貴。皇后與繼母久未謀面,此時相見,格外親熱,敘說離別之情不覺倦怠。此刻源氏緩步入內,笑道:“”我真成了離巢之鳥,甚是無聊,不如到那邊去養養神吧片說畢,便踱回自己房間。他見紫夫人神清氣爽,甚是欣慰。紫夫人略帶歉意地對皇后說道:“俄們分居異地,煩你勞步,實甚委屈。我本應前往你處,但實難挪步。”皇后便暫住紫夫人處。明石夫人亦來此,相互說著知心話。紫夫人胸藏萬事,但對身後之事很少談及,只是平靜地談論尋常之事。言簡意賅,卻勝過千言萬語,更見其胸懷萬端感慨。她看看皇后所生子女,說道:“我極想目睹他們立業成家,因此對這老朽之身,終也戀戀不捨啊!”說畢暗自垂淚,哀美異常。明玉皇后見繼母如此哀傷,亦悲泣起來。紫夫人趕緊收淚露笑,亦不再談身後之事,只是叮囑道:“這些待女極為馴服,一直服侍著我,今後無處依靠,甚是可憐。我去後,有勞你好生照拂。”
開始舉行季節誦經,皇后回到暫居之處。眾弟兄中,三皇子生得尤其可愛,常獨自悠閒地於各處散步。紫夫人心緒好些時,便將他喚至面前,悄聲問道:“倘我死了,你仍念我麼?”三皇子回答:“我怎會不想念呢?對外婆最好,勝過皇上皇后呢。倘外婆不見了,我才悲傷呵!”說罷黨流下淚來。紫夫人笑了,淚亦長流,繼而又說道:“你長大了,就住此屋吧!當庭前櫻花紅梅盛開時,你要用心護理。常折幾枝供於佛前。”三星子點頭木止,望著紫夫人那慈祥卻掛滿淚珠的面孔,覺得眼淚要奪眶而出了,便趕緊轉身離去。這三皇子與大公主,是紫夫人嘔心瀝血撫養大的。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