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傾灑而下,給整個青雲峰揉上了溫潤的線條,拋去了往日的凌厲肅穆,連那孤立在峰頂的白玉宮殿也顯得格外溫軟。
這大概是這一個月來青雲峰最寧靜的一刻,青雲峰已經徹底淪陷,青雲殿的守護陣法也遊走在崩潰邊緣,殺戮聲已經因為這兩個原因而基本消散。
橘色的暖陽下,死狀或安詳或遺憾的屍體,像是披上了一層薄被,固執地趴在地上,腦袋還朝著已經被沾染了血色的漢白玉宮殿,仿若無聲息地訴說著他們對宮殿主人的忠誠和捍衛。
葉九離站在窗前,目光似留戀似無情地從那些屍體上一掃而過,然後揚起了頭,讓暖暖的陽光落在了他過分蒼白的臉上。
砰!
堅持了三天的大門終於被攻破,上百個高手湧入了大殿。他們面帶興奮之色,將目光齊刷刷地定在了緩緩走到大殿中央,然後漫不經心坐下的葉九離身上。
此時此刻,這位年輕的魔尊神色平靜,凌厲清俊的眉眼帶著幾分疲憊,而這份疲憊之後的,則是死水一般地平靜和死寂。
他看著他們,向來愛乾淨的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幾分厭棄和殺意。
“魔尊九離,哈哈,想不到傳說中一腳踏入地階六段境界的人,此刻竟像是一隻待宰的野狗!”
“一個魔頭罷了,也配稱他為魔尊?!不過是一個不知出處的野種!”
“沒錯!待我等殺了這嗜血作亂的魔頭,還死去的兄弟們一個公道!”
……
嘰嘰喳喳的聲音顯得很是嘈雜,耀武揚威的話語,很容易就能聽得出來他們心裡的浮躁和得意。
這些人大概沒想到,他們為了得到青雲殿的財富秘籍,以及葉九離本人的天靈體,算計了十多年,又是買通魔道中人正邪結合,又是找人引誘他的妹妹靈秋給他下毒,甚至找到了最合適的時間,與青雲殿的叛徒裡應外合,也還是用了一個月才走到了他這青雲殿中吧。
葉九離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蔓延到了唇角的血被他神色淡漠地隨手揩去。
他屈起一條腿,旁若無人地靠在了椅靠上,深不見底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輕易地將他們的師門,家族,都記在了心中。
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無一不露出了謹慎的神色,甚至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魔尊九離,整個魔域首領中最年輕,也是最讓人忌憚的魔道強者,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卻已經是魔道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其狠辣詭異的手段甚至讓許多老魔頭都忌憚退避。
若不是葉九離被自己親手養大的妹妹靈秋算計,被下了整整十年的毒,讓那蠱毒徹底融進了骨血,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有機會站在這裡嘲諷這個魔神一般地男人!
“呵。”
明明是一聲極輕的笑聲,卻壓過了這殿內的百餘人。
葉九離笑的時候,眼角微微上揚,邪氣的眸子映襯著他那一身黑紅色的血衣,顯得張揚而邪佞。
他凌厲的眉眼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那個躲在蒼山派長老背後的女子身上——那是他從小就帶在身邊,護著寵著的妹妹,雖然不是親的,卻也是他這麼多年來心底裡唯一保留著的柔軟。
“靈秋。”
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顫,臉色發白地抓著身邊人的袖子,然後抬起頭看他,可憐的樣子像是一隻飽受內疚和道德折磨的小白花。
“哥哥,我……”
她顫了顫,半晌才道:“哥哥,對不起,可是,可是你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又,又滅了岐山一脈!那是我的家啊,你殺了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啊!其他的我什麼都可以忍,唯獨這件事情我忍不了!”
葉九離垂下了眼簾,涼薄的唇冷漠地勾了起來,他沒有半句解釋,只淡淡地送給了她兩個字:“賤人。”
靈秋臉上的血色盡失,猛然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對自己說話,又像是對他的侮辱憤怒至極。
葉九離卻通通不看,不在乎了。
岐山一脈是這些所謂正道中人汙衊他的,靈秋不會不知,她拿這個理由來說話,無非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懶得再找別的藉口罷了。
他寵她二十年,從二十年前因為她的苦苦哀求救了她,到後來二十年如一日地將她視作唯一的至親,寵著她,護著她,卻養出了一條白眼狼,不過被男人哄了幾句,就給他下了整整十年的毒!
原本以為這十年來的痛苦是因為兒時胎毒發作,卻想不到竟是一場骯髒難看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