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看著她說:“你就改不了這毛病。”
她沒說話,輕步出去,經過我面前時沒發一點聲音。
接著就聽到外面二成嬸子跟白小紅說話的聲音,但是我也只聽到她一個人說,白小紅似乎一直沒吭聲。
吃過早飯,因為地裡有些菜要移栽,我就跟我爸一起拿著工具下地。
白小紅也要跟來,被我媽拉住說:“你在家裡歇著吧,一共也木多少事,他們爺倆一會兒就弄完了。”
一連串發生很多事,我是越想越不想跟白小紅說話,聽我媽把她攔住就匆忙出門。
路過青離家的老房子時,沒來由地看了一眼,發現裡面的枯黃的草像是被誰踩踏過,倒了一片,從門口看進去,有些扎眼。
我站著往裡看,我爸問我:“咋了,鵬鵬?”
一時也說清自己是怎麼了,管不住自己的腳,直直地往那個屋門口走去。
我爸從後面追過來,拉著我一直問:“咋了咋了?”,但是我聽他的聲音總像是隔著什麼,不太真切,跟在夢裡有人叫我一樣。
人已經進了屋裡,站在一片雜草的中間,那些沒頂的牆壁被雨水淋的越來越薄,看上去像被刀削過一樣有個鋒利的尖。
環顧四周,熟悉且又陌生,正猶豫著卻看到白小紅也進來了。
她還是穿著那件紅色的長袖衫,領子處的血跡隱約可見,腳步輕盈,閃身入內,眼神裡帶著嫵媚,微微看我一眼就直直往東山牆走去。
我看著她坐在一張床上,是的,一張老式的大木床上,床的旁邊,窗戶低下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這時候還燃著油燈,燈光如豆,映著白小紅的臉,漸漸重合成另一個人,那個紅色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小碎花的薄衫。
她坐在床沿上說:“鵬鵬,進來呀。”
我挪動腳向她走了兩步,才發現腳下的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屋裡灶臺桌椅齊全。
一隻白色的大貓安靜地爬在床邊上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白小紅說:“白娘子,你先下去,別嚇著鵬鵬了,我有話跟他說呢。”
那隻白貓一躍而起,腳都沒沾地就不見了,只留笑微微看著我的白小紅,或者不是白小紅,因為她看上去更成熟一些,神情含蓄,眼光柔和。
我走到她面前才看到燈下放著一枚黑色的扣子,
她眼光也落在那枚釦子上,輕輕說:“鵬鵬,你還記得這釦子嗎?”
我搖頭。
她嘆息。
幽幽地說:“是這釦子害死了我,你怎麼會不記得呢,你去找一找吧,大明的墳前,嗯,大明的墳前你見過的。”
我像掉進了一個旋渦裡,被捲進一片片墳墓前,然後看到一個小男孩和一隻白色的貓,他們無聲地對看著,在他們腳下的泥土裡躺著一枚跟桌子上一樣的黑色釦子。
我想伸手去拿那枚釦子,它卻從土裡飛了出來,不斷的向前飛,我就追著它跑。
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久,累的雙腿再也抬不起來,眼睜睜看著它越飛越遠,正在怔神卻又聽到我爸叫我的聲音:“鵬鵬,你站著幹啥哩,走啊。”
一個回神看到青離家的院子仍然在那裡,那屋裡已經摺倒的枯草從門口處看的一清而楚,而我還是站在他們家院子外面的路上。
我問我爸說:“我剛在這兒站多長時間?”
我爸詫異地看我一眼說:“就站這一下,兩句話的時間吧,我想著你看啥哩,就喊了兩句。”
抬腳才覺得雙腿異常的累,而且身上像是有出過汗的樣子,粘粘的很難受。
強撐著把地裡的活幹完,把工具給我爸帶回去,自己溜達到村西省道的路溝裡。
這個地方現在已經被別人開了荒,原來的雜草全部清理乾淨,剛種上的麥苗露出嫩嫩的綠色。
慢慢走著細看,可是沒有找到當年埋葬大明和青離的地方,那樣的小墳堆早就被剷平了,一眼望去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試著踢踢腳下的土,又覺得自己好笑,這些地在翻耕的時候已經翻下去很深了,別說我現在是腳踢,就是真拿著東西來挖,也不一定會找到當年的那枚釦子,何況具體位置還找不準。
站在路溝裡停了好久,一直鬧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慢慢往家走的時候,突然想起白小紅總是拿著一顆黑色的扣子玩,於是加快腳步往家裡走。
到家卻發現她並未在,就在抽屜櫃子裡一頓翻找,可是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