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九點過幾分,天已擦黑,月亮藏在烏雲背後,路上能見度低,道兩旁樹多草多,黑影憧憧,沈旭暉不得不開啟大燈才能看清路。
山路不是很平,面上沒鋪過水泥,基本都是靠來往車輛把路夯實,他一邊開著車一邊給韓菲的助理打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沒有人接,他心裡不免有些著急。
前幾天韓菲在電話裡和他訴苦,說酒席上遇到一個雲南的年輕富豪,對她一見鍾情,追求攻勢猛烈又強硬,很不好拒絕。因為劇組拍攝借用的茶園屬於他家裡的產業,所以絕對不能明面上得罪他。
沈旭暉聽了心裡騰地來了火,當下一趟飛機到雲南,先以經紀公司的名頭去陸家拜訪。
和韓菲描述中的印象不同,沈旭暉見到陸喬,就感覺這是個人物。陸喬並不英俊,對見慣娛樂圈的人來說感覺更是如此,但是他陽剛氣十足,極具男人味。陸喬在院子裡和幾個朋友燒烤,聽了沈旭暉的來意,笑的意味深長,“還以為韓菲在和我玩欲擒故縱,原來是真沒這個意思,早說嘛,我是挺喜歡她的,但也不至於非她不可。”
還算是個講道理的,沈旭暉笑著替韓菲道謝。
陸喬擺擺手,“慢著,今天這麼多朋友在家裡玩,你跑來說這個一通,我面子丟大了。”
沈旭暉挑挑眉頭,知道他有後話。
“這樣吧,”他隨手抄起桌上一瓶白酒,“這瓶酒,你也好,韓菲也好,當著我面喝光了,今天這事就算了了。”
沈旭暉面色微微一沉。他來之前已經查過陸家的底,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尚算不上強龍,陸家確實真真正正的地頭蛇。
如果喝酒能了事,也不算多為難。
“我喝。”他沒多想,拿起酒,咕嚕咕嚕地灌進肚子。從喉嚨到胃的一路都跟火燎似的,又熱又脹。他臉色漲的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喬哈哈大笑,“行,爽氣,就這麼算了。”
沈旭暉離開陸家的別墅,沒多久酒勁回上來,整個人有些暈,腳下打漂,他找了個最近的酒店,倒頭就睡,幾個小時候醒來,已經過了晚飯時間。想到韓菲提到過,最近經常有小混混在劇組周圍遊蕩,看起來有些不正常。他心想不能耽擱,要趕緊去劇組看看情況,拿了鑰匙開車就上路。
這幾天劇組在大寨裡拍戲,一路盡是山路,曲道多,路面陡,速度開不快。
沈旭暉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他心裡越發著急,眼看已經熟悉了道路,索性加快車速。
拐過彎,又上了一條山路,手機瘋狂震動,他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去摸手機。這時,前方忽然有車打起遠光燈,強烈的光束照過來,他眼前璀然一亮,條件反射打了個轉,車一下從山道翻了出去。
這車停在半路,行跡可疑,他腦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疼——
這是他最後的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模糊,天空暗沉沉的,似乎下著雨,他動了動,忽然察覺到不對勁,身體似乎會吸水。
沒錯,是吸水。
他擦了一下臉,驚訝的發現身體軟綿的,再仔細一看,險些當場暈過去。
手掌亂綿綿的,是布料和棉花的感覺,再摸了摸身體,整個就是布偶,雨水落在他身上,不斷吸收到芯子裡。
這如果是夢,那就是最慘痛的噩夢。
沈旭暉拼命大喊大叫,想要證明自己沒有瘋,或者這只是一個夢。而實際上,他情緒爆發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醒來,身體還是不斷吸水變得有些沉重難以控制。
他無奈看看四周,看起來像在一個居民區裡,因為雨大,幾乎沒有人,空地上有健身器材。他躲在其中一個腳踏下面,地上一灘水跡幾乎都被他的身體吸乾。
這種因為充滿水分而沉甸甸的感覺幾乎讓他發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急於想了解。
隨後的幾天,他彷彿活在地獄裡,以前熟悉的事物都顯得奇大無比,他在陽光下,偽裝成布偶的樣子,慢慢把自己曬乾,期間有人路過撿起它,又嫌棄地丟到地上,他感覺不到疼痛,只想罵句粗話“擦”,可是他不能,他要裝作死物,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它的異常,然後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再瞧瞧移動。
他無數次想象這只是一個噩夢,很快就會醒來,但是這一刻始終沒有來到。
有一晚他潛進一樓一戶人家,半夜開啟電腦,檢視郵件和新聞,這才發現他出了車禍,變成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