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瑾榮想要解釋兩句,話到了嘴邊,卻莫名地變成了另一個問題:“你帶回來的那個小男孩睡著了?”
鳳溯說:“睡著了。”
姬瑾榮還是忍不住問:“他是什麼人?阿溯你為什麼把他帶回這裡?”
鳳溯說:“他是個孤兒……”
不知道為什麼,姬瑾榮心裡驀然一涼。
鳳溯說:“他家裡沒人了,所以我把他帶了回來。”
鳳溯說得簡單,姬瑾榮卻明白了原因。
因為,鳳溯和那孩子同病相憐。
姬瑾榮心底湧起一種濃濃的委屈。
……他也沒有親人。
他從來都沒有親人。
在大周時,沒有人把他當親人看。他唯一當親人來疼的侄兒被人害死了,於是他看著父皇和兄弟一個個被人害死。
他一點都不恨那些害死他們的人。
所以有人說他“面無哀色,冷血冷心”。
可是他為什麼要為他們傷心。
他們連他還那麼小的侄兒都容不下。
後來他和侄兒在那個名為“大齊”的時代得以重逢。
最終卻還是不得不把侄兒留在那個時代。
他和魏霆鈞開始漫長的時空旅程。
也許他們會越來越難辨認出彼此。
也許他們會各自變了心。
到那個時候,他必須一個人面對越來越漫長、越來越艱難的時光。
上一個世界,他還有卡洛琳和老羅伯特。
到了這個世界,他連自己最依賴的人都爭取不過來。
明明能看懂鳳溯的孤獨和寂寞的人是他。
鳳溯卻找回個陌生的小男孩,告訴他他和他“同病相憐”。
廉平和他說過,鳳溯的心防很重,誰都很難讓他敞開心扉。
他總以為他能做到的,可鳳溯卻始終拒他於千里之外。
也許鳳溯所需要的,真的像那個小男孩那樣,有著純真怯弱的姿態,以及對他的全心全意的依賴和仰慕。
姬瑾榮把快要溢位眼眶的眼淚忍了回去。
變成小孩以後,他好像很容易哭。
以後不可以了,他馬上就要“長大”了。
在這個時代如果能成為修煉者,生命將是非常漫長的。
那麼漫長的未來,他必須好好地走完——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
姬瑾榮“哦”地一聲。
他沒有顧忌鳳溯在場,脫下了外袍,穿上了睡覺用的單衣,默默地進行簡單的洗漱。
鳳溯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姬瑾榮身上。
即使姬瑾榮已經脫去了外袍,他還是能從姬瑾榮身上嗅到屬於別的男性的味道。姬瑾榮和泰明安遇上的事,“北斗”第一時間稟告給他。
他從姬瑾榮出去時就坐在這裡等著。
等待的時間非常漫長,漫長到讓他腦海裡生出了無數讓泰明安從這世上消失的辦法。
經過這些年的經營,他已經不是那個連普通家族都得罪不起的“野種”。
他有能力把那些曾經欺辱他的人統統踩在腳下。
尤其是那個滿口“野種”的泰家小霸王。
尤其是那個——總是想把姬瑾榮搶走的泰家小霸王——
鳳溯覺得自己變得有些瘋狂。
他早已發現,姬瑾榮對他的好並沒有陰謀。
就像姬瑾榮對盛白雙、對廉平、對炎紅玉的好都是真心的一樣。
對,和姬瑾榮對盛白雙、對廉平、對炎紅玉一樣。
甚至有可能和泰家那個小霸王一樣——
所以這個本應讓他感到欣喜的發現,卻讓他變得不那麼痛快。
整頓“父親”留下的人,已經不僅僅是想為自己積攢力量。他想要做的,是凌駕於姬瑾榮國君的身份之上,成為能夠決定姬瑾榮生死——能夠決定姬瑾榮一切的存在。
鳳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靈魂深處有個聲音讓他這樣去做。
對,必須這樣做。
必須把人留在自己身邊。
絕對不能讓人把他搶了去。
可是,總有人在旁邊虎視眈眈。
鳳溯和衣躺到了姬瑾榮床上,說道:“我的床被人佔了,今晚在你這邊睡。”
姬瑾榮瞪圓了眼。
鳳溯說:“天冷了,還不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