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肯定是魔族。
他早就該察覺的,那雙眼睛不可能是人族能擁有的。只是他早早就沉淪下去,不願去思考這種可能性——如果沒有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拔出劍將那傢伙殺死。
可是,現在不一樣。
那個傢伙像是有恃無恐似的,還安睡在他們的落腳處。
道格拉斯墜進寒冰裡的心臟瞬間被打撈出來。
它依然冷冰冰溼漉漉,但正一點點地恢復跳動。
道格拉斯快步走到姬瑾榮房間前,推開了房門。
姬瑾榮果然睡在床上,姿態自然而安寧,彷彿真的在熟睡。
不知道為什麼,道格拉斯想到不久前姬瑾榮在他懷裡紅了眼眶。
道格拉斯將窗戶和門都緊緊關上,一步一步地走近床沿。
姬瑾榮感覺到那極具壓迫感的氣息,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裡映著道格拉斯的身影。
那張英俊逼人的臉上,有著冷酷、有著怒意、有著質疑——
姬瑾榮坐了起來,毫不閃避地與道格拉斯對視。
道格拉斯說:“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光明騎士團的合作者,只會是光明騎士團的階下囚。”
姬瑾榮聽到道格拉斯不帶絲毫感情的語氣,反而鬆了一口氣。他不怕死地問道:“你要把我綁起來嗎?那樣好像有點丟臉——唔!”
道格拉斯狠狠吻上姬瑾榮的唇,不像戀人之間的親密親吻,倒像是暴怒之餘的懲罰。懲罰他的欺騙、懲罰他的蓄意接近——懲罰自己的不捨與不忍心——
道格拉斯扯開姬瑾榮身上的法師袍,雙手在姬瑾榮身上粗暴地遊走,最終在姬瑾榮喘-息出聲時摸到了那蔓延與背脊之上的荊棘紋理。
魔族,是揹負著荊棘被驅逐到荒野之境的種族。
他們的背上有著永遠無法抹去的荊棘。
那荊棘,會在魔族產生欲-望之時浮現。
在撫觸到那荊棘紋理的一瞬,道格拉斯彷彿被它刺傷了,整顆心都被扎得鮮血淋漓。
他果然是魔族。
道格拉斯凝視著姬瑾榮垂下的眼睫。
姬瑾榮安安靜靜地倚在他懷裡,好像不管他要做什麼,他都願意承受。
道格拉斯壓在姬瑾榮身上,親吻那剛才被他吻得微微發紅的嘴唇。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總是這樣有恃無恐。”
以前是認定他捨不得推開他、認定他捨不得拒絕他,現在是認定他捨不得傷害他——
那麼,他應該拿這個可恨的傢伙怎麼辦?
曾經規劃好的所有未來,在姬瑾榮身份揭開的一瞬都轟然崩塌。
他是光明騎士團的騎士長,卻愛上了一個魔族。
在知道魔族的身份之後,他竟然還捨不得殺了這傢伙。
明明他手上染過無數魔族的血——沒有人比他更憎恨魔族。
可是眼前這人不僅僅是魔族,還是他曾經認定的未來伴侶。
道格拉斯說:“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姬瑾榮伸手抱緊道格拉斯:“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為難。”他把腦袋埋進道格拉斯頸邊,“除了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之外,我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
道格拉斯一頓。
那天姬瑾榮說,即使我的出身和你相差很大,你也不會在意的對不對?
姬瑾榮說,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走到你身邊。
姬瑾榮說,你要相信我。
那個時候,姬瑾榮心裡是不安的吧?
因為心裡不安,所以無論如何都想得到他的回應——明知道真相被揭開時那些話都不可能算數!
道格拉斯再一次意識到懷裡的人有多狡猾。
他伸手撫著姬瑾榮背後那正在逐漸消失的荊棘紋理:“加里,你真是一個高明的騙子。”騙得他在知道自己被騙以後,仍然捨不得將他推開。
姬瑾榮鬆了一口氣。
他最擔心的情況沒有出現。
道格拉斯看起來並沒有太痛苦。
其實數千或者數萬年前,神族與魔族也算同出一脈,只是魔族被驅逐了而已。真要說勢不兩立,其實也沒有到那種地步——只是隨著其他種族逐漸進化,魔族這種容易狂化、容易喪失自己意志的種族註定會被淘汰。
純粹的力量其實沒有任何用處。
是否懂得如何去使用自己所擁有的力量,才是在漫長進化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