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楚郡,成遠縣。
此次已是遠離了銅州省城。
天空中,略有些陰沉,天氣悶熱,不過暴雨顯然並不會馬上下下來,烏雲也在往東北方吹去。
泥地兩邊的田地上,許多莊稼漢正在田裡插著秧,辛苦地勞作著。
寧江拿著一把摺扇,走在滿是黃土的地面上,在他的身後,跟著腰插寶劍,抱著兩把油傘,以防萬一下雨的小夢。
實際上,小夢開始覺得,哥哥有點把妹妹當丫鬟用了。
當然,心中雖然小小的腹誹了一下,但她還是習慣性的跟在哥哥身邊。
“哥,”她不解的問道,“我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
到了銅州,沒兩天,哥哥又帶著她離開了銅州,一路乘船,來到這成遠縣的鄉村,讓她感到有些奇怪。
寧江說道:“找一個人!”他走到路邊,向一名莊稼漢打聽了一下,那莊稼漢往遠處指了一指。
按著這人所指的方向,寧江帶著妹妹繼續往前走去,只見前方的黃土地上,坐落著幾間茅屋,一個身處錦緞的肥胖男子在那裡喝罵,幾名衙役扭著一個少年邊推邊走,其中一個衙役將鐵索往那少年頭上套去。
一個上了年紀,滿頭銀髮的老婦抓著那肥胖男子,不斷下跪哀求。那男子將手一推,老婦倒在地上,那少年回頭大叫。
小夢看不下去,衝上去將那老婦扶起。寧江踏步上前,擋住那些人:“你們要做什麼?”
那幾名衙役瞪了他一眼,但見他身穿綾羅,頭戴皮牟,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而且身上隱隱有文人氣勢,顯然是有功名的人,一時間不敢為難。
那肥胖男子同樣瞪了過來,神情倨傲:“官差辦事,要你管得?”
寧江皺眉:“不知此人犯了何事,你們要抓他?”
肥胖男子道:“我乃本縣師爺,他拖欠稅賦,我正要把他押送到衙門去。”
那少年雙手被人反剪,大聲道:“我已經是秀才,可免田賦……”
師爺冷笑道:“不過就是個附生罷了,何況你就算可以減免今年的田賦,去年的你可還沒交齊呢。”
那少年氣道:“稅錢每畝20錢,地頭錢每畝20錢,朝廷規定的田賦我都交了,你們卻又在田賦上妄加羨耗、平餘和漕運錢,加起來竟然比田賦還重,我如何交得起。”
師爺罵道:“別人都交得,為何就你交不得?帶走!”
寧江喝道:“住手!他既是有功名的人,你們將他隨隨便便當犯人押走,就不怕我將此事上奏朝廷?不過就是田賦罷了,他差了多少,我幫他交齊便是。”他心知,地方官府在田賦上妄加雜項幾乎成了常態,縱然告上朝廷,全國各地都是這麼做的,朝廷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是,附在田賦上的雜項竟然比田賦本身還重,只能說此地官府的嘴臉也實在是夠難看的。
然而,對這種事他想管也沒法管,朝廷三申五令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一個秀才又能夠做得了什麼?只能拿這少年的功名說事。
那師爺看了寧江一眼,其實稅錢只是小事,他拿了本地某位鄉紳的私錢,逼這附生賣地才是他的目的。
只是,他一時也拿不準眼前這個突然插手的綾羅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眼看這人多管閒事,一時間也不太敢繼續為難,只得哼哼了兩聲,報了一個數目。寧江便替這少年將所欠的賦稅付了。
那師爺帶著那些衙役離去,一邊走,一邊兀自哼哼。
那少年從地上爬起,先去將那老婦扶到屋中歇息,然後才出來,向小夢道了聲謝,又對著寧江鞠了一躬:“小生百子晉,多謝兄臺出手相救,欠兄臺的錢,日後必定奉還。”
寧江道:“兄臺客氣了,你我都是讀書人,互相扶持幫忙,原本就是分所應為之事。”一邊說,一邊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與他年紀相當的少年,只見這人秀秀氣氣的樣子,典型的書生模樣,心中也有些疑惑,想著難道只是同名?
一個師爺,幾個衙役就能隨隨便便欺負的文弱書生,真的是他上一世裡,所知的那個在儒道崩潰後,集結起西南方七路義軍,硬生生擋住了西嶺苗人的大舉入侵,為華夏再起贏得了一線生機、最終喪命在元魔皇座下大將大宗邪親手刺殺下的“鬼軍師”?
雖然心中多少有些不解,但籍貫和名字都對得上,寧江只能猜想,此刻的百子晉畢竟年輕,還沒有能夠成長起來。但是不管怎樣,既然這少年身為一個文人,卻能夠在日後那天翻地覆、群雄輩出的時代裡,佔有一席之地,那就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