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夜裡,燈籠在花園的各處懸掛,一隻螢火蟲在花叢的昏暗處飛舞,那微弱的光芒搖搖晃晃,旋又熄滅。
花叢中,一個八角的雨亭,大紅的燈籠在亭前高掛,籠中的燭火透過薄薄的紅紙散出淺紅色的光暈,溪水在遠處的假山邊流動,發出微弱的汩汩聲。新月高掛,星辰卻不算是太過繁密,熒惑星……又或者說是火星,已經開始往西方移動,火星西移,代表著天氣已經到達了最為炎熱的時節,卻也表示天氣即將開始轉涼,古人所說的“七月流火”,這個“火”字代表的就是熒惑星。
石亭與假山之間,放置著一張紅漆的、一尺寬三尺長的木桌,桌上放著菜餚,少年便與女孩,在這花前月下,一同賞花聊天。
此刻的女孩,穿的是石榴紅窄袖對襟綴月襦裙,內裡襯著蔥綠抹胸,梳的是分肖的百花髻,嬌媚可人,年紀雖然還小,卻已顯麗質。
在她身邊的少年,穿的是白底雲紋的小科綾及羅長衫,用的是定州刻絲,頭上束髮,戴的是白鹿皮製成的皮牟,左手拿著小杯,右手拿著筷子,意態悠閒,與妹妹一同說說笑笑。
白日裡的忙碌終於結束,此刻兄妹兩人終於有了閒情,對於小夢來說,她終於不用再擔驚受怕,此刻也活潑了許多,對於寧江來說,重生後的他,對於高鎖寧氏的這點產業,其實已並不如何看得上,只不過,屬於他的東西,哪怕是隨手扔在身邊的破爛,他也絕不會再讓人隨便奪走,而且,把這件事結束掉,也是為了給妹妹一個安慰。
雖然對於他來說,乾脆拋棄此處,帶著妹妹去開拓一片更大的天地,也不是什麼難事,上一世裡五十六年的漂泊,讓他見識了真正廣闊的天地,高鎖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太小太小,但是對妹妹來說,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家,只要家還在,心也就安了。
小夢拿著一疊紅柬,把裡面的紅紙一個個抽出來看:“這個是錢寧李府的千金,這個是路府路伯伯二姨太生下的閨女,這個是權秀才的妹妹,這個是北縣張百戶的……的娘?”
“啥?”寧江被嚇了一跳,“他娘?”
這些紅柬裡,寫的都是本縣一些有身份的千金小姐的生辰八字。其實以寧江的年紀,早兩年就已經可以說親定婚,冠禮之後直接娶妻,然而因為這三年他都在守制期間,守制期間不允許談婚論嫁,是以也還沒有親事。而今天他正式繼承寧氏家主之位,在高鎖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許多人自然搶著託媒婆、找關係,想要把閨女嫁入寧府,一個個的生怕別人搶先。
不過……
寧江把那紅紙拿來一看:“我靠,真的是他娘!!!”
緊接著搖著紅紙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娶他娘,就看在他敢送過來的份上,我一定要娶他娘,就為了讓他叫我爹,我一定要娶他娘。”
小夢使勁抓著他的胳膊:“哥哥,你一定要想清楚啊,你千萬不要自暴自棄啊,你千萬不要……”話還沒說完,已經笑得差點鑽到桌底下去。
叫了一名丫鬟過來,讓她把這些紅柬全都收起,明天全部退回去。兄妹兩人繼續聊天,不知不覺,聊到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小夢恨恨的說:“昨天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把哥哥你推到湖裡去,可惜小夢不會武道,真恨不得拔劍殺了他們。”
她只是憤憤不平的隨口說說,寧江聽到這裡,心中卻是一動……讓妹妹學武?
十三歲多些的妹妹,的確是開始習武的最佳年紀,而考慮到大周王朝重男輕女、甚至說出“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話來的傳統,妹妹學文學得再好,也無法參加科舉,更何況,一旦文帝星崩壞,天下大亂,學文又有何用?
天下大亂不可避免,亂世之中,讓妹妹有個防身之技也是好的。
當下,散宴之後,寧江就回到屋裡,取出筆墨,沉思良久,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下字句。
接下來的幾天裡,寧江先去拜訪了段、華、路三家的家主,並一再感謝他們幾家在那一天對他的支援,實際上,那幾家也不過就是在事情越鬧越大後,前去“圍觀”,後面的支援只是順水推舟,但寧江的一再感謝,讓他們覺得寧江真是靠著他們才奪回了家主之位,無意識的把寧江真正當成了自己人,而寧江的目的,不過是要把自己跟這幾家綁在一起,讓曹剴定不敢妄動。
另一方面,對於寧氏內部的產業,他以霹靂手段進行了一番整頓,然後以類似於另一個世界的“董事會”的管理方式,定下總管事後,以宗族中幾個有名望的老人,定期聽取彙報,監督產業運作,定下了良好的規矩,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