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暖,冰川漸融。
這些時日,沈嫿的精神狀態卻是愈發的不好。
倪康也從一日一脈改成了早晚各一脈。
再見沈嫿擦著嘴角的血漬後,他的眉越來越深。
“不該如此,怎會如此?”
沈嫿脈象一如從前從未變過。
仍舊是從他去歲年前診斷的一致,說法不變五年確保無虞。
可沈嫿的身子卻顯而易見的不如脈象所探,虧空的厲害。就好似壽命不長,油燈枯盡,行將就木。
加速再加速,吐一回血,身子就虛弱一成。吐兩回血,虛弱三成。尤其在夜裡。
沈嫿吐了血後,又再次昏昏欲睡。倪康見狀,出了東院後,直直朝睢院而去。
他急急去了崔韞的書房。
“侯爺。”
崔韞瞥他一眼:“慌慌張張作甚?”
“這些時日,我摸到的怕都是假脈!”
“脈有假脈,舌無假舌。娘子舌苔可觀五臟六腑早已衰竭。怕是……”
崔韞執著筆的手一抖,墨漬往下墜,啪嗒一聲,暈染了即將完工的文書。
夜色撩人,月色皎皎。
東院燈火通明。
沈嫿坐在房頂上,低垂眼簾撿著蜜餞吃。
“下回謝世子若再送,不許再收。”
眼下,她顯然不同於在崔韞面前的理所當然。
“送一次也就算了,哪有隔三差五送的。”
她喃喃:“同我阿兄再有交情,也沒道理做到這個份上。”
影五守在一旁,一手提著燈籠護著沈嫿道:“屬下會叮囑凝珠。”
沈嫿點點頭,吐出肉核這才仰頭去看月。
她幼時有段時間,總是吐字不清,阿孃指著月教她。
“漾漾,同阿孃念,月。”
她奶聲奶氣:“虐。”
“錯了。是月。”
她精緻的小臉待著怒氣,很費勁執拗的發音。
“虐虐虐。”
沈雉聞聲就笑,那時他也年幼,還不懂得退讓的道理。
“這丫頭笨死了。阿孃還是饒過她,快別讓我耳遭罪了。瞧瞧她,念不對也就算了,還有本事惱怒。”
“你說誰笨。”
“你嘍。”
她委屈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又氣又覺丟人。跑路時撞上了木樁,額頭上很快留下紅印。
小女娘頓時哭的稀里嘩啦。
“阿孃。”
她抽抽噎噎。
“阿兄打我!他用木棍打我!”
“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巴不得漾漾死了,他就能稱霸了!”
沈淳氏如何不知這是沈嫿的胡編亂造。可她卻把險些哭岔氣的女娘抱到懷裡。
“臭小子!有你這般當哥哥的。”
“我沒打她!這種話阿孃怎可信?”
“她都哭成這樣了,便是你沒打也定是招她了,你妹妹體弱,你且讓著她些。”
再後來啊,是孫掌事摟著她。
“今兒中秋,是團圓的日子,娘子若想夫人了,有什麼話,您就對著月悄悄的說。”
“阿孃能聽見嗎?”
“住在月上的神仙會傳達給夫人的。”
她一度信了。
那些年日日夜夜總是對著天上高不可攀的皎月,絮絮叨叨的說著。將她的思念和悽苦一併掩埋。
她這幾日白日睡,夜裡也睡,清醒的時間愈發的短。
身後傳來腳步聲,影五看清來人後,恭敬的退下。
“天氣轉暖,可夜裡到底溼氣重的。”崔韞將暖手爐送到女娘冰涼的指尖。
沈嫿將其抱緊,帽兜下女娘五官精緻卻也蒼白。
沈嫿側頭:“可是倪大夫說了什麼?”
崔韞:“這幾日可有好好用藥?”
沈嫿抿唇。
哪有這樣的,不答反問。
崔韞一如既往的寡淡:“蜜餞吃的倒不少,卻不可多食,回頭耽誤了正經飯食。”
沈嫿繼續抿唇,她蔫蔫的。
“表哥十日沒來瞧我了。”
語氣藏著她自個兒都沒發覺的小幽怨。
“這些時日過忙。”
“忙忙忙,你們男子總是用忙來說事。我阿爹如此,你也如此。”
沈嫿:“我都這樣了。”
“好